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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17 23:44:20瀏覽1522|回應0|推薦4 | |
2012.12.4 中國青年報/馮雪梅 普魯斯特把厚厚的幾本《追憶似水年華》留在了加斯東.伽利瑪(Gaston Gallimard, 1881-1975)那裡,他很相信這個年輕的出版商,雖然彼此並不熟悉。加斯東代表著《新法蘭西雜誌》——它的周圍,聚集著一群以紀德為首的知識分子。 他們開始閱讀這部手稿,評價並不怎麼好:「裡面全是公爵夫人,不是為我們寫的……」紀德顯然對它沒多少興趣,於是,加斯東把書稿退還給了作者。 深信自己作品價值的普魯斯特,決定自費出版。出版商並沒有讀這部厚厚的書稿,就簽了合約,反正經濟風險由作者本人承擔。沒想到,書稿的第一部《在斯萬家那邊》問世後,回響熱烈。最驚人的評論發表在《新法蘭西雜誌》上,紀德被催促「重讀」這本他曾草率處理的書,並寫信向普魯斯特致歉:拒絕這本書是「一生中最大的後悔和內疚」。 補救的重任落到了加斯東身上。他說服普魯斯特和原先的出版商解約。兩個出版人開始談判:加斯東高價買下了庫存的《在斯萬家那邊》,撕掉原先的封面,換上自己出版社的新封面——他總想一次性消滅舊版本,因為它總讓他想起當初的錯誤。 雖然傑出的出版人都有著敏銳的嗅覺和良好的品鑑力,但他們也會和一些優秀作品失之交臂。閱讀出版人的傳記常常會發現,那些「漏網之魚」是他們一生的遺憾。 所以,法國最偉大的出版人加斯東才會說:「在這個行業裡幹了40年之後,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情,就是我們永遠無法預知一本書的命運。」 經典作品往往命運多舛。《追憶似水年華》因為字太大,亂糟糟的,修修改改,還有無法看清的難以理解的字,而被拒之門外。帕斯捷爾納克將《齊瓦哥醫生》的手稿寄給了《新世界》編輯部,希望它能在國內發表,卻遭遇退稿和嚴厲地譴責:「您的小說的精神是仇恨社會主義」。就算這些作品後來獲得了大獎,滔滔不絕、極盡讚美之辭的評論者們,也未必真正讀懂了它們。 因而,一本書的前途,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出版商是否慧眼獨具。藍燈書屋決定為《尤利西斯》冒險,出版人貝內特精心企劃了一場官司。 該書當時在美國被禁,理由是「色情」。想要得到它,就得買莎士比亞書店私下印刷的版本。這家巴黎左岸的小書店很有名,很多美國遊客會專程光顧,然後偷偷帶一本藍色封面的《尤利西斯》回來。 貝內特的代理人如法炮製。他把書「藏」在了行李裡,過海關時,竟然無人理睬。代理人於是大聲嚷嚷:「裡面有違禁品,你們一定要搜查箱子」。海關人員不得不搜出《尤利西斯》,並在「走私者」的強烈要求下,將其沒收——這樣,開庭的時候,書就成了證據。而書裡,早已提前貼上了評論家們評價《尤利西斯》的文章,它們一併成為「呈堂證供」。 律師特意將打官司的時間,安排在伍爾塞法官出庭之時。這位學問淵博、持自由主義文學主張的法官,果然宣布《尤利西斯》並非「淫穢之作」。它成為光明正大的名著,同時,也成為一本超級暢銷書——出版人的先見之明,以及那些關於「違禁」官司的報導,為它的「風靡」立下汗馬功勞。 格拉斯也同樣因為「色情」而被禁。但澤三部曲之二《貓與鼠》,雖然和《錫鼓》(Die Blechtrommel)一脈相承,但兩者講述的故事完全不同。《貓與鼠》更像置於德國二戰背景下的青春叛逆故事,而不是但澤的歷史敍事。 小說出版後,格拉斯被齊澤爾指責為「最惡劣的色情作家」。因為「在道德方面毒害兒童和青少年」,相關部門要求將《貓與鼠》列為禁書。出版社趕緊給去信,要求駁回「禁書」申請,同時組織各類專家對格拉斯的全部作品進行鑑定,並將鑑定結果呈送。 禁書申請被主動撤回,齊澤爾和格拉斯卻鬧上了法庭。法院最終裁決,禁止齊澤爾在「文學批評之外的場合,將原告格拉斯稱為『色情作家』」。這部曾經「色情」的作品,如今被列為德國中學的選修課本。 一本書的命運就是如此詭異而難以預測,不可預知。與大作家和偉大作品的每一次邂逅,都令人記憶猶新。 加斯東逢人便講他和普魯斯特的初次相遇:貝內維爾的夏天,加斯東遠遠看到一個徒步而來的人,他舉止有些不得體,卻十分可愛——衣服太窄了,扣子也不齊,漿過的領子直直的,頭上扣著一頂舊草帽,褪色的薄底淺口皮鞋沾滿灰塵。他邀請加斯東參加晚宴。 那時,這個叫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的傢伙還沒有成為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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