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5.30  T百道新出版研究院/eri Tan、楊欣/編譯

俄羅斯圖書出版業的巨變發生在近20年，其轉型和發展之路特色鮮明且生機勃勃。目前，俄羅斯一方面加緊改善國內產業環境，同時大力拓寬海外市場。看看我們可以從中借鑑些什麼。　

說到改革，在長達20年的時間裡，俄羅斯的出版業經歷了一次180度的轉變：從國有出版發行變為私營（少數特例除外），並越來越以市場和客戶為導向。就在原有的國有出版體制以及支撐分銷、零售的基礎設施瓦解後，現今的圖書市場的每一個要素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便形成了。

此番改革使俄羅斯圖書市場具備了一些獨有的特徵。譬如說，一些大型出版集團每天都在產出數量驚人的出版物。占據了圖書市場45%占比的兩大出版巨頭愛克斯摩（Eksmo）和AST出版集團，近年來每個月的出版量都達到600部以上，這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大型出版商同樣還縱向整合了產業鏈，包括批發環節、實體書店銷售、線上零售、以及對數位內容的整合。電子圖書在發展的過程中還被分成了數位化服務和線上分銷兩個部分。這些服務又反過來提供給小型的出版商。

同樣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樣一個幅員遼闊的國家，其出版和發行只集中在兩個城市：莫斯科和聖彼德堡。僅在莫斯科一座城市，你就能拜訪到85%的出版商，隨後乘坐航程80分種的飛機，或是3個半小時的快車前往聖彼德堡，就可以看見剩下的那些，根本不需要輾轉在各城市間。

在俄羅斯，一次印刷往往擔負了一本圖書的整個銷售壽命，也決定著一本圖書（或是一位作者）的命運。出版商通常沒有任何長期庫存，而是力爭將所有圖書都上架銷售。現在，一次性印刷正逐漸失勢，出版商更加傾向於按需出版，這讓重印也有了新的含義。

在俄羅斯圖書市場上，布裝本的童書比平裝本更為普遍。因為人們普遍懷有一種偏見，那就是平裝本是針對那些低收入人群的。

諸如此類獨特的思維特徵，在給俄羅斯出版業帶來挑戰的同時也帶來了機遇。沒有人比身在其中的出版商更加瞭解並清晰把握這些特點。

安德魯‧紐倫堡（Andrew Nurnberg）經營了一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版權代理機構（是莫斯科第一家開業的），他說：「小型出版商在這場爭戰中一直都很難保持領先優勢，大型出版商財大氣粗，能夠靠預付版稅吸引作家。然而一部分小型出版商卻能夠利用其較小的生產經營規模，將時間、精力以及行銷資源都花在刀口上，以達到更好的投資效果。比如說，他們已經開始邀請國外作家到俄羅斯進行交流推介訪問了。他們的譯作品質、包裝設計和生產水準都在不斷提高。但是，俄羅斯的出版業也因為分銷發行不力而遭受挫折，事實上，一部分批發商已經陷入了財政危機，導致出版業受挫的原因包括生產成本高和零售價格低。然而，俄羅斯的讀者卻能有幸購買到低價的圖書，當你看見書店裡擠滿一次就買五、六本書的讀者時，真的會由衷地感到高興。」

特拉出版公司（Terra Publishing）的總裁，有著豐富出版經驗的謝爾蓋‧康得拉托夫（Sergey Kondratov），為如今俄羅斯作家和詩人的低產局面感到痛心疾首，他說：「只有極少數的專業出版社才能勝任高品質作品的出版。當前，大多數出版商都關注於童書領域，但是許多作品都是粗製濫造、東拼西湊的，不但同質化嚴重，內容重複的版本也多達數十種，針對青少年讀者的繪本圖書卻很少。」（順帶說明：實現出版專業化是莫斯科國立大學出版藝術學院的目標，該院院長Alexander Tsyganenko教授於去年聯合牛津布魯克斯大學，開辦了全國第一個出版學碩士點）。

就電子書和網路書店，康得拉托夫說：「（它們）是出版業中新生的元素，兩者在俄羅斯都已經發展了相當長的時間。但是，儘管數位出版物、數位圖書館大受追捧，也無論技術多麼先進，印刷書籍的庫存是應該得到保證的。」俄羅斯國家圖書館（該圖書館擁有4,300萬館藏，位列世界第三）館長維克多‧費德洛夫（Victor Fedorov），也對以上觀點持肯定態度。他和他的團隊在對挑選出的圖書進行數位化並與谷歌圖書合作的同時，一直堅持將印刷作品存檔，並不斷增加館藏。

國外的出版商不願將數位版權計入出版合約中，這是很多俄羅斯出版人所面臨的問題。Azbooka-Atticus出版社在翻譯出版方面非常成功，其執行長Arkady Vitrouk認為：「這種情況的出現主要是由於國外的出版商不知如何為我國市場中的數位版權定價。結果導致我們在發行紙質圖書後不久，許多圖書的電子版就在盜版網站上出現了。這是非常諷刺的，因為它恰恰證實了電子書的市場需求確實存在，但除非我們能夠向讀者提供價格合理的電子書，否則我們將不能阻止或減少數位盜版現象。」與此同時，他還為俄羅斯電子書價格偏低的情況感到惋惜，「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會破壞好的圖書內容，影響圖書品質。我認為，價格應該是與圖書品質相對應的。在電子書市場中，我們確實需要作一些調整。」

考慮到彌補產業鏈漏洞、提倡閱讀以及促進俄羅斯文學在國外推廣的需要，一些組織一直致力於推進這些進程的工作。

其中最重要也最積極的是聯邦新聞與大眾傳媒局（FAPMC）。它負責新技術的推廣普及、宣導閱讀、並為該產業提供監管機制。該部門的目標還包括促進俄羅斯文學發展、與出版業其他環節建立更為緊密的聯繫。聯邦新聞與大眾傳媒局副局長Vladimir Grigoriev是享有盛譽的俄羅斯大部頭圖書獎（Russian Big Book Prize）的創始人之一，在將俄羅斯推上全球出版業版圖的運動中，他是一位核心帶頭人。他曾說：「俄羅斯文學應該是無國界的。」

接下來一個組織是俄羅斯書業聯盟（RBU）。它代表著整個圖書領域，包括出版、印刷、圖書館以及教育界。該聯盟的主要目標是讓其全部200家核心成員（以及1,500家關聯成員）齊心協力、共同促進出版業發展。俄羅斯書業聯盟還有另一個相對來說不為人知但是同樣重要的救濟項目：幫助省級書店應付高昂的租金，同時應對來自那些銷售高利潤產品的連鎖零售企業的競爭。就在去年，俄羅斯書業聯盟在聯邦新聞與大眾傳媒局的支持下曾設法說服海關部門對專門用於出版業的進口紙張維持關稅減免。

俄羅斯書業聯盟的日常工作不僅包括促進俄羅斯文學在國外的發展，它還致力於其他更多項目，以促進俄羅斯與國際出版界的相互合作。「2010年，我國的暢銷書銷量達到數百萬冊，而國外作品在所有出版的圖書中僅占不到13%。我們熱切期待能在不久的將來增進與西方和亞洲的版權交流活動。」聯盟副主席Alexandra Shipetina如是說，他還是Centrepolygraph出版社的副社長。今年8月，他將與其他俄羅斯書業聯盟代表們一起參加北京國際書展，目前他正在為2012年美國書展的專案做準備。與此同時，政府也正在向俄羅斯書業聯盟撥款，以資助其閱讀促進和反盜版活動。

成立7年的米卡洛‧霍洛夫基金會是一個由私人贊助的組織，該基金會正在積極地推進俄羅斯當代文學和思想在世界範圍內的傳播。基金會共創者兼專家委員會主席米卡洛‧霍洛夫（他還是《新文學觀察》NLO的出版人）說：「我們的『印本計畫』（Transcript）是一個國際資助專案，該計畫將為俄羅斯小說及非小說類圖書提供任何一種語言的翻譯支援。」在「印本計畫」去年所支持的31位作家中，有Victor
Zhivov（《十八世紀俄羅斯語言及文化》），沃諾維奇（V. Voinovich）（《流離失所的人》），以及尼奧‧克萊恩（Leo Klein）（《蘇聯考古現象》）。「印本計畫」是於兩年前發起的，每年預算為40萬美元，該計畫常年接受申請。迄今為止，該計畫已經接收處理了530多份申請，其中有102份已獲得許可。「每一年將會進行四次篩選，最終的選擇結果主要取決於以下四個指標：總版權費和翻譯成本、翻譯品質、作者或作品的知名度/重要性、出版商的聲譽。」

該基金會還建立了「鼻子獎」（NOSE，代指New Prose，即新文學、新散文之意），以在尼古拉‧果戈理誕辰200年之際向這位小說家表示敬意。該獎項的縮寫恰恰是果戈理最著名的中篇小說《鼻子》。上一年憑藉作品《暴風雪》獲得該獎的作家是佛拉基米爾‧索羅金（Vladimir Georgievich Sorokin,1955-），一直以來他都被認為是俄羅斯當代作家中的一位領軍人物。他的另外兩部作品《佇列》和《冰》（2002）也出版了英文版。

對於基金會所關注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Красноя́рский край）邊疆區域，米卡洛‧霍洛夫解釋道：「這一區域常常被稱作是『俄羅斯的縮影』，因為其經濟、地理、以及社會文化特徵都高度代表了整個俄國。在那裡開展活動，與我們的地域性是相符合的。在過去的三年中，我們在把握這一訣竅的基礎上貸款投資，迅速拓展了我們在烏拉爾、遠東以及中部地區的活動範圍。我們還預備將更多俄羅斯當代文學的聲音帶到全世界讀者面前。」

另一個組織，也是重要書業活動上的常客，是Academia Rossica，它致力於促進俄羅斯與英語國家間的文化和知識聯繫。Academia的主管Svetlana Adjoubei說：「繼在倫敦書展和美國書展連續三年成功展示俄羅斯作家（作品）之後，Academia Rossica和俄羅斯聯邦大眾傳媒部（RFAMC）發起了一個為期兩年的項目，以促進俄羅斯當代文學在英語世界的傳播。項目以倫敦書展上的『俄羅斯市場聚焦』為起點，繼而是2012年美國書展的『全球市場論壇：俄羅斯』部分。」該專案得到了由拉斯基-米爾（Russkiy Mir）基金會提供、Academia Rossica協調管理的翻譯補貼的支援。

「我們的組織能夠增進作者、文學代理、出版商以及譯者之間的關係」，Adjoubei還說：「例如，提供翻譯補助金就是鼓勵出版商翻譯俄文作品的另一個辦法。在書展的俄羅斯展臺，你可以瞭解到關於俄國作家、代理商的資訊，獲得譯文樣本，以及翻譯成各種語言的一系列精選俄羅斯作品。」

英國、美國的讀者大多數都知道19世紀的經典俄國作家，但是他們中或許只有一小部分瞭解20世紀的，即使有，最多也就是一兩位當代作家。我們的目標就是向人們呈現當代俄羅斯文學的面貌：從偵探小說到驚悚小說，從科幻類到傳記類，還有歷史小說。對於英語世界的人們來說，有機會遇見像鮑里斯‧阿庫寧（Boris Akunin），波莉娜‧達許可娃（Polina Dashkova），德米特里‧格鲁克夫斯基（Dmitry Glukhovsky），謝爾‧蓋柯斯汀（Sergei Kostin），謝爾蓋．盧基揚年科（Sergey Lukyanenko）和Anna Storabinets這樣正在塑造俄羅斯當代文化的暢銷小說家是非常難得的。我們希望我們在倫敦書展和美國書展上開展的項目能夠成為一個起點，讓俄羅斯當代文學達到一個新的水平。」

俄羅斯政府也同樣在不斷加強版權保護的力度。爭論的一個焦點是公共領域的問題。其中一個標誌性案例發生在去年6月，AST被要求向特拉出版賠償76億盧布（合2億5千萬美元）。陷入這場法律糾紛的作者是俄羅斯家喻戶曉的科幻小說家亞歷山大‧別利亞耶夫（Alexander Belyayev）。儘管該作家已於1942年逝世，但是他的作品（依照《伯爾尼公約》，作家享有作品版權的時間為生前以及死後70年）還未進入公共領域。特拉出版社獲其女兒允許，將亞歷山大的一部長達6卷的精裝版圖書以3,800美元的價格出版了630套。而另一邊，AST則依照伯爾尼之後的條款（作者死後50年享有作品版權），出版了3萬套該作者的文集，認為該文集的內容均已進入公共領域。AST目前正在就該判決提出上訴。　

挑戰和漏洞暫且不提，就在我們追蹤這則報導的過程中，許多出版商都以明確溝通或含蓄表達的方式向海外同行傳遞了這樣一個資訊：俄羅斯出版業已經煥然一新了，現在，是時候把目光從托爾斯泰、杜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身上轉移到新作家、新聲音上面了。

正因如此，任何一個想要進一步瞭解俄羅斯出版業和出版人的出版商或版權代理商，都應該去參觀一下聖彼德堡書展（4月）、莫斯科書展（8月）、非小說類書展（12月），還應該把2011倫敦書展或2012美國書展的俄羅斯展臺一併列入參觀計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