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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12/23 19:06:43瀏覽2338｜回應0｜推薦22 | |
| 這是「火鍋」，我們正在「圍爐」，母親重複對你解釋著，「這本來
是中國舊曆年最後一天該做的事情，你們不在，所以現在做一點彌補 ，」你像個勤奮學生般拿出筆記本記下這些字。而我已經離家太久， 久到忘記火鍋味，更別提圍爐了。 你可以隨便添加任何喜歡的材料，像豆腐、魚鮫或豬肉、牛肉，或青 菜，或竽頭，這裏也有沙茶醬和醬油，記得打個蛋黃進去，我媽繼續 向你介紹，她頻頻示意我翻譯，最後她加上一句評語，「火鍋要家人 一起吃，才好吃。」 我的三個妹妹帶著孩子和丈夫坐在那裏，從我十八歲以後，我們再也 沒說過什麼話了。現在她們坐在那兒的樣子好像去代書辦公室那裏等 著簽字的模樣。我有點擔心，我並不十分清楚自已在擔心什麼，一種 無形的壓力過去多年一直推著我，現在我坐在家人面前，但我並不覺 得我回到家。我沒心情替你翻譯，反而想看你如何比手劃腳和他們溝 通，「這個阿奪啊長得好像亞蘭德倫，」我的一個妹夫突然這麼說， 那是他唯一說得出名字的外國電影明星。 姊姊還沒結婚，最近才與一個相處十五年的男友分手 (對方欺騙她多 年，一直暗中與別的年輕女孩來往)，一向是虔誠基督徒的她說，「 分手是上帝的旨意」，她小心翼翼地說，彷彿那幾個字是咒語。分手 才一個月不到，姊姊已瘦了好幾公斤，但她說，「別人去減肥一公斤 要花一萬二，我一毛錢都沒花，是不是賺到了。」她下班之後都在做 教會的義工，她似乎把失戀當罪行，以義工工作贖罪。 我小時候有點怕我姊姊，在她的眼中我是個自私、孤癖、彆扭的人， 她比我大二歲，母親總認為她比我「懂事」，要我多學她，我一直很 不耐煩，我一直知道，我和姊姊的世界完全不一樣，但她看我時偶而 會顯露那種不必多費唇解釋的眼光。 父親入獄那年，我才十歲，母親因病進了醫院，姊姊負責煮飯炒菜， 有一天，她把三歲小妹用布袋綁在我背後，我跟著鄰居跑去看風箏比 賽，我們爬過土丘，走過排水溝時，因急著往前跑，沒注意到背帶鬆 綁，睡著的妹妹便直直掉入髒泥般的水溝裏，當我抱著嚎陶大哭全身 都是髒泥的妹妹回家時，大姊也跟著三妹放聲大哭。她隨後聲淚俱下 嚴戾指責我：這麼沒有愛心，你到底是什麼人哪? 你到底是什麼人哪？我從來沒忘記姊姊對我的指責。 眼前，姊姊試著向你介紹我家姊妹成員，我們都喝著母親熅的日本米 酒。米酒爽口又溫暖，我正在享受米酒的微醺，這時，我的母親突然 問我: 「你什麼時候去看你爸？」 我沒回答她，我聽到自已的耳朵嗡嗡做響，緊閉著嘴唇。她又問了一 次，她說，「那地方交通不方便」，而她明天就要去，最好一起去。 我遲疑一下，終於推說: 「下星期吧，這星期事情好多。」 我母親先是無語坐在桌前。然後，她收起碗盤，往廚房走前掠下一句 :「搭火車那麼遠去看心如你就有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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