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後，空間便不斷地擴大，我墜入遙遠宇宙的盡頭。我們的關係已成為歷史，我把你的紙條塞入書中，那紙條上寫著你的姓名，我無法唸出聲，那是我的密碼，它將開啟我的靈魂。

我問妳，還有更深的一步嗎?我覺得這已經是全部了，我渴望進入他的靈魂，但進入靈魂太難，妳說，靈魂只能短暫接觸。因為靈魂從來都那麼孤單，靈魂很難去接納另一個靈魂。

你已經成為故事中的靈魂人物，你己成為我與這個世界的連繫。

你現在正在驅往南方的車上嗎?還是在無法立刻宣佈結束的會議中?戰爭發生的時候，你打電話給我，在一個紛擾的辦公室下午，我己成為等待出發的旅人，自由是什麼?你為什麼從此感到受羈留呢?自從飛機離開視線之外?在氣味消失之後，你說，有一種關係沒有界限，沒有任何邊境。我稱之為心靈活動，那是想像，所有的情感都是人類對生活的想像。在想像中，所有的事物都各自擁有自己的生命，你說時間是幻覺，所有的存在都是幻覺，那我怎麼解釋此刻呢?我怎麼說服自己夜深躺在床上卻睜開的眼晴呢?那重複多餘的房間踱步?那顆忐忑不安的心?你送的書中夾著一
張你的名字，請為我訂一張機票至吉隆坡?

我和你說話正像和鏡子說話，和自己對談。雖然我沒聽見什麼，我只看到你在沙灘上跳舞，你喝下滿滿的一杯酒，你說，走向正常，就是走向瘋狂。而走向瘋狂，便是走向正常。無論如何，若一定得在肉體和精神上做選擇，那我寧願和妳談話，你說，但你不黯我所使用的語言，我也沒學過你的母語。你明暸空白的本意，字與字之間的屬性，「語言就像交通工具，」，你又說，「它呈載的不是意義。」，我們既無法交談也不需交談。

我喜歡你，這個句子是石頭還是寶藏?還有別的句子，許多句子都可以化石成金，我們想像陌生的詞句，像我們想像對方呼吸的氣息。那些字句有著某種魔力，某種重量，落在心裏時會發出聲響，我們在聲音的版圖遇見對方。

你從聲音開始認識一個人，「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嗎?」我像詢問顧客般地問你，我們老坐在花園的那張桌前喝咖啡，誰告訴我們什麼事能做，什麼事又不能做?我無法改變生活，而我的生活像一個等待切除的身體器官，或者像多餘的傢俱，我如此活著，如此呼吸，如此遇見你。人怎麼可能活得那麼老還像個孩子?你怎麼這麼年輕就經歷了這麼多?我分不清你的意圖，但誰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熱切的目光，我只在乎你的孤獨。我終於認清自己只剩下個人傾向。我成為一個沒有立場和理想的人，我成為不幸福的人。

一夫一妻制是你無法理解的情感，我認為大部份的人大部份的時候只活在自我中心，但我沒有權利審視你的生活文化，無論保守或偏執，你說「你對全世界誠實，就只對自己不誠實」，你將你的西裝褲吊掛在辦公室的衣架上，你的內在則無法一覽無遺，但也並非那麼令人費解。

我願意活得跟你一樣長，但我不願接受思考的折磨，因為你已經激發出我的靈感，我得暫時依靠你繼續想像下去，像黑暗中的山路，我赤腳並依隨你行，我知道我可能會抵達一個我沒去過的國度。你應該知道淚水有時和快樂的性質無異，你應該知道我並非時時都那麼自信，而你的表情也逐漸僵硬緊張，究竟誰是理想主義者?又
是誰賦予我們情感生活的規模和意志?

事情可能是這樣：只有虛構這一切，才能逃避毀滅。我總是在下午的時候特別慌張，我只能繼續虛構下去才能安靜，我需要無比的勇氣和想像力，否則就是一種喚醒自己的力量，我總是不夠清醒，如何從文字的魔幛裏清醒過來?如果我清醒過來，你是否已經離開?我將如何繼續虛構你的存在?

你已經查覺我的不安，那使你得到一種能力，一種可以命令的語氣，雖則你以為我是主導我們關係航向的人，在沒有邊境的情感之途。我為你訂票，我知道你的旅程和時刻表，我知道你的目的地。你原來的生活是陸地，有一天你將結束漂泊回到岸邊。

而你是我的窗外，別人是我的屋內。你知道我總是眺望窗外，我必須。

你的神在對你說話嗎?我需要一種信念，我迫切需要一種信念，告訴我，生活將如何承受這個故事?你的味蕾已失去了感覺，你還在吸煙，你在煙霧中構思著，當你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並不一定要告訴對方，當你感到害怕時，你也不一定要說出來。有人在等待什麼訊息，像花香渴望空氣迷漫，像迷失的佇鳥等待著同伴的呼鳴，你在煙霧中想像，許多想法已傾移至容易被人疏忽的章節。

有一種關係無法界限，它叫情感，它在生命中滋長，像雨後急速成長的竹子，它同時也在時間中逐漸褪去，像衣服上的顏色?天逐漸地黑，明天又是天明，你有可能改變你的思緒嗎?像變換你繫戴的領帶?幻象與真實的距離在那裏?我己經開始書寫一個故事，故事裏的人物不情願活在他們的故事裏。

我問妳，我將往那裏去?情感的旅途在那裏結束?如果我忠實於我的欲望，現實是否
一定會離我遠去?他是否一定是生活之謎，那麼故事會如何改寫?

這個故事的主角，我確定我一定會相見，可能是多年後，塵埃落定的多年後，時間對我沒有特殊意義，時間只會沖淡所有的想像，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想像你，我只會回憶你，我知道，時間也會帶給故事另一種面貌，另一種色彩。

任何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