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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5 00:00:01瀏覽630|回應0|推薦6 | |
上官楠
當夏侯煥陰鷙地對他說,他並非上官玄之子,而是有著異族血脈的赤骨族之人時,他恍若遭受雷擊。 二十幾年以來,他都以身為上官家的一員為榮,上官家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 他從小就跟著父親習武,少年時更是入了俠隱閣學藝,只為更好的「打退外侮」、「保家衛國」、「振興上官家」…… 現在有人告訴他,他日夜在邊關鎮守殺退的,是跟他流有相同鮮血的同族人?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這話…… 朝廷對上官家的忌憚,一直都存在,難保這不會是朝廷挑撥離間的說法。 可就算他說服自己不要相信,當看見父親嚴肅的背影巍然在他身前時,他仍猶疑了。 他想問問父親……夏侯煥說的是真的嗎? 他不是父親的親兒?而是流有赤骨族骯髒血脈的外族人? 「楠兒!發什愣!」上官玄擊退了一名朝他殺去的赤骨族小兵。 上官楠驚醒過來,一拉韁繩,控制著馬匹踹向不停湧來的赤骨族小兵。 「爹……不,左都督!抱歉……!」 上官玄眉骨中皆是煞氣,淡淡瞟了他一眼:「注意啦!接著衝!」 上官楠一甩長槍,領著隊伍與上官玄分兩頭衝殺起對面的赤骨族人。 在戰場上,他不該胡思亂想,有任何疑惑……都等日後再提……或者……他該先自己私底下找找線索。 否則若真是朝廷的挑撥,那豈不是稱了他們的意?
這一天的廝殺過後,上官玄豪氣萬丈的大笑道:「有我上官家父子聯手,何懼那狼子賊兵!」 他對上官楠分神一事全無追究之意,語氣中充滿對上官楠的認可與信賴。 上官楠卻是沉默不語,拱手說自己今天狀態不佳,想先行回營休憩。 「嗯?楠兒求好心切,可也務必保重身子,你可是我上官玄的長子,上官家未來的支柱呢!」上官玄關心了他一會兒,才讓他先自行回營。 上官玄則與其他兵士們留在原處繼續警戒輪守。 看著他策馬離去的身影,上官玄若有所思。
同年冬,上官玄在家宴上宣布由長女上官煦繼任家主。 不論是上官家族中人,還是宴席上的賓客,都對此毫無異議。 只有上官楠、上官煦二人表現有些許不同。 上官煦從來就是樂觀開朗,雖覺得有些奇怪,但當下也沒有詢問,僅是朗聲應下,擔保自己會不負父親所望。 上官楠卻遭受極大的打擊…… 從家主之位宣布給上官煦繼承那一刻起,他就一言不發,臉上那長年儒雅斯文的表情很是僵硬。 他真的……不是上官玄的親生骨肉……? 不,就算並非親生骨肉,照父親的性子,仍不會將他排除在繼承人之外……他真的是赤骨族人? 否則,父親怎麼會越過他……將家主之位傳承給無論從哪方面來比較,都不如他的妹妹……
他將自己的失落和惶恐藏在心底,並未去對父親提出質疑或怒罵,轉頭與夏侯煥建立起連繫,成為夏侯煥手中一把可有可無的刀。 他聽令攻擊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有俠義之名的竊天塢。 這時他才知道,朝廷的手腳早就深入了武林,從無生教之亂結束後,就沒有停下過暗地裡對武林的監控與擺弄。 這次表面上攻擊的目標是竊天塢,實際上卻是與穴獾寨寨主丘百壑聯手,聽從朝廷之命,要在混戰中暗取最有希望繼任真武道掌門的殷空渺首徒──張夢陽的性命。 他遲疑了很多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在丘百壑暗示的怒喝聲中,舉起長槍轉向對準張夢陽時── 他先是聽見了一聲從未聽過的男子喝斥聲,接著聽見了那名在俠隱閣中有過一面之緣,五炁朝元之體,備受眾人期盼的師妹……無名的聲音。 無名上前恭敬地對他開口道:「上官師兄,閣主有令,還請退下。」 他突然覺得心頭一鬆,長槍順勢垂地。 又在後續的切磋中放水落敗。 他頓時心若明鏡……不論他是漢人,還是赤骨族人,他都是上官楠,上官家的人,沒有卑劣無恥之人! 而他在上官玄精心培育下長大,又如何會不知自己的血統會給家族帶來怎樣的災厄? 他在心中苦笑不止:爹,你可以和兒子商量的……我是你一手拉拔長大,您教導的一切,早深入了兒子的骨髓。為何……要瞞著我?我也能為上官家付出一切,哪怕付出的是我的性命,我的名聲…… 在夏侯煥面前,他仍保持著一副對上官家心灰意冷,對大陽朝漠不關心的模樣。 他不能表現出太明顯的偏向……在雙方人員對峙時,只能低頭不語。 呵,那老狐狸丘百壑看出來了,倒也不知為何他不揭穿,橫豎是對自己有利,上官楠便與他保持各自的分寸。
他私底下開始替自己與上官家安排後路,卻有不少意外的發現……他的親衛,竟早已全數被朝廷收買,時時刻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大概是他的動作太大,引起了夏侯煥警惕,他被錦衣衛追殺得連家也歸不得。 他好不容易脫險後,更堅定了替上官家擺平隱患的決心。 不過……他對上官玄仍有一絲怨念,他認為父親該多信任他一些的。 父親分明替他與煦妹安排了甚麼,可一個字也沒跟他說。 那他現在的決定……他也不願意主動開口告訴父親,與之共同商量。 就讓他……用上官楠的身分,最後再任性一次吧。
他在戰場上,假意投奔赤骨族,刻意引誘著自己那批叛變歸降朝廷的親衛去死,這一切都非常順利,可他卻錯料了上官玄對他的重視。 在他與他的親衛失去聯繫後,上官玄便獨自率軍深入敵營尋他,只為了將他平安帶回北焰衛。 當他聽見赤骨族那個帕圖蘇赫,說他們擒獲上官玄,是多麼得意,又如何自傲,還開口嘲諷他與上官玄如今父子相對多麼可笑…… 他心底大驚失色,面上卻是一臉桀傲不遜,怒斥帕圖蘇赫說他與上官玄是父子之詞,拼命思索著如何救上官玄逃出生天…… 「他才不是我爹!」 赤骨族的王為了拉攏他,表現得非常信任他,可這個帕圖蘇赫一直對他保有警惕,在這當下還開口質問:為何沒了他與上官玄,那些城池還是牢不可破!? 上官楠冷冷開口向他嘲諷道:「哼,是你們這群所謂『勇士』的戰鬥力不夠吧。想當時,我刻意送上我的直屬部隊給你們,你們竟還差點吃不下?蠻子就是蠻子,當初就不該期望你們。」 「你敢叫我們蠻子!」帕圖蘇赫怒不可遏。 對此話,上官楠一甩長槍冷笑道:「嗯?怎麼?要打一場?你敢嗎?」 他囂張的氣焰壓下了帕圖蘇赫的懷疑。 「哼!要不是你還對俺們王上有用處,老子早就把你的頭擰下來當俺的酒壺了!」帕圖蘇赫給自己找了台階下。 「那也要你打得過我才行,呵。」上官楠不屑地道。 他好不容易暫時穩住了情勢,卻聽見自家妹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哥!」 「上官……煦妹?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煦妹應該要在俠隱閣的。 「我……我才要問你!為什麼跟這些蠻子混在一起!你的部隊呢!爹呢!」上官煦問得無比直接。 「呵……『家庭鬧劇』……老子不想管這事兒,既然讓他們看到了,就趕緊處理掉吧。」帕圖蘇赫冷笑。 上官楠猛一回頭看向帕圖蘇赫,面無表情。 「怎麼?下不了手?想讓俺們當你的刀啊?跟你說,今天老子不管這件事情,這次,你得自己解決!要不然!俺們一切協議告吹!」帕圖蘇赫接著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老子就跟王上說,你是那群傢伙的間諜!是假意投降!所以被老子砍了!」 上官楠仰天閉目,他非得背負惡名了麼? 「唉……你們……怎麼會來這呢……」他低喃著轉身面朝上官煦一行人。 「哥……?」上官煦的語氣仍充滿了天真與疑惑。 「拿上武器吧,公平一戰,是我這做哥的,能給的最後一點憐憫。」上官楠揚聲說道。 煦妹……為何,你們偏偏要在此時出現…… 上官楠心中悲慟萬分,他從此沒有後路了…… 他是上官家的長子──上官楠! 「楠哥!」上官璘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煦姊姊!這到底怎麼回事!」上官璘跺腳嗔問,要上官煦給她解釋。 「沒想到……同知大人居然……」唐韻比上官煦等人來說更是直腸子,想不了那麼多彎彎繞繞,已經在心底肯定了上官楠的背叛。 「呵……行!吾便擒下你!再來問個明白!」上官煦怒氣上頭,也沒去細查自家兄長與平時不同之處。 帕圖蘇赫讓上官楠帶著些許血狼與赤骨族戰士獨自對戰上官煦等人。 「注意了!煦妹、璘妹。」上官楠沉聲道。 上官煦怒回:「不用這麼假惺惺,廢話少說,吾等還得送名師妹回俠隱閣呢!」 上官璘陷入了混亂:「大哥……到底……」 上官煦壓著怒火對她說:「小妹,別想了,他……已不是我們的大哥了。」 上官楠感慨萬千,煦妹已不是那個他說甚麼是甚麼的,那個信任他,信任到從不曾對他有過質疑的妹妹了…… 「呵……你們……長大了……」 上官楠畢竟是上官家長子,武藝在同輩中拔尖,即便他放水,還從中替妹妹們在幾個蠻兵身上動手腳,也無人有所察覺。 帕圖蘇赫也沒看出他使的伎倆,還以為上官楠真的不敵,只好自己哇哇亂叫出手幫助上官楠,畢竟上官楠是王上的座上賓,可不能讓他真的死在這了! 可在上官楠暗裡使絆子的情形下,帕圖蘇赫很快就敗陣下來,帶著殘兵落荒而逃。 原地很快只剩下了帶傷的上官楠,還有上官煦等人。 上官煦阻止了上官璘想負傷追擊敵人的念頭,轉而開始審問起上官楠。 上官楠欣慰一笑:「呵呵……不錯,你的確會是個……好的上官家主。哥哥我很欣慰……」 上官煦怒喝道:「止住!老娘叫你開口可不是為了這些五四三!老娘要知道你怎麼會跟這些蠻族混在一起!爹呢!部隊呢!」 上官楠正在考慮是否要告訴上官煦真相,可下一秒上官煦卻怒罵出聲:「快說!你這叛徒!」 「我才不是叛徒!」上官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怒吼道。 「一個兩個三個……都說我是叛徒!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憑什麼就被認定是叛徒!」 此時上官楠雙目通紅,滿是悲憤:「為什麼!因為我有赤骨族血統嗎!到底為什麼!」 呵……他方才,還覺得煦妹可以接任上官家主,是他想得少了,煦妹的歷練與心智……不足以擔當家主。 這讓他如何放心?他必須……想辦法替上官家磨滅煦妹的天真,想辦法讓她能真正承擔家主的位子。 上官楠憤怒地道:「就像你!就這稚嫩樣,憑什麼能當上上官家主!我努力了這麼久!爹……不,上官玄出征的每個戰役!是我在他旁邊!不是你!就因為你是他親生的!」 上官煦怒意稍減,開始遲疑:「這……」 而且,上官楠話中的意思……?他不是她的親大哥? 上官楠哼道:「好,這便罷了!既然家庭不要我,那我為國效力總對了吧!次次聽令於夏侯煥那傢伙!忠心耿耿的當著朝廷的刀!他說往東,我絕不敢往西!他說要剿滅誰!我便帶兵前往!說好的讓我掌兵權!加官進爵!就算被誤會……就算被怨懟……我也沒有半絲怨言!結果呢!看看朝廷是怎麼回報我的!他竟然……在路上安排錦衣衛截殺我!為什麼!就因為我體內流的,是赤骨族的血?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行!既然天下都這麼覺得,那我便反給你們看!我不是叛徒!是你們逼我的!」 上官楠怒吼說罷,苦澀地扯起嘴角:「你不會懂的,對吧?身為上官玄的女兒,親生,女兒。」 為什麼……他會不是父親的孩子? 明明只有他,得了父親的真傳呀。 「在部隊裡不用從小兵幹起,在戰場上有最精銳的北焰禁衛軍保護……」 他還以為自己得從小兵做起,是父親給他的磨練…… 「到了武林中,進了俠隱閣,只要說自己是燕國公之女,一樣沒人不敬你三分。」 上官楠轉頭看向上官璘:「至於璘妹……罷了,不過是隻華美的金絲雀,能懂什麼呢?天塌下來至少有一打人會替你頂著。」 上官璘不是上官楠重點引導的對象,他也沒時間再多開導一個妹妹,只能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她從小自今,犯過多少錯誤,莫要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上官璘低聲喚道:「楠哥……我……」 她只是一直……覺得有哥哥姊姊在……就什麼也不用擔心而已啊…… 上官煦面上極為動搖:「你……說的是真的嗎?關於上官家主……關於錦衣衛……」 「呵……不信嗎?」上官楠輕笑一聲。 「錦衣衛那檔事姑且不論,但爹……我不認為他會因為哥你的出身而做出這等抉擇。」上官煦回答道。 「不然呢?還有什麼原因?論資歷、論能力、論武藝,我哪部分不如你?」 就算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漢人孤兒,他也能繼承家主之位,可偏偏他是赤骨族人。 他把話說得如此淺白了,可煦妹卻好似仍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上官煦皺眉:「這……我亦是不知,當時接任家主,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接著又握拳肯定道:「但是,我相信,理由並不會這麼簡單。」 她沒能懂得這些朝廷中的陰私應對,也不知道上官家主若是有赤骨族血統的哥哥繼任,會帶給家族滅頂之災,只是憑藉直覺認定其中別有隱情。 上官楠明白一切,卻不能訴說於口,他終於懂了為何父親不找他商量……不知從何說起啊。 「是嗎?」上官楠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有所想法。 「不講這個了,爹呢?跟你有關?」上官煦平靜地問。 「上官玄……他與大部隊分開了,現在應當是與他的直屬禁衛軍一道被蠻軍包圍在一處峽谷。」 上官楠垂眸望地,爹會與大部隊分散,是以為他和那些叛出上官家的親衛都被困在那裡……才因此過度深入的……而且上官玄已被擒獲,並非被包圍。 「你知道在哪?帶我去。」上官煦道。 「傻妹妹,就憑你們幾個嗎?」上官楠搖搖頭。 「那兒的蠻軍,可有數千之數,你有匹敵數千之力?」 先不提上官煦是否有能力以一敵千,就她身為上官家主繼承人的身分,上官楠也不可能讓她如孤狼一般陷陣殺敵。 上官家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 他拚上所有,也要保住上官家的未來。 「的確……若調度北焰軍隊,剿滅蠻軍那是易如反掌……但怕就怕蠻軍被圍要拚個魚死網破,直接不計損失強攻加害尚被圍困的爹爹……」上官煦撐著下顎思索:「而若是小股部隊潛入,以突圍而言,力量卻遠遠不足……」 她看了上官楠一眼:「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讓哥潛入,憑藉蠻族對他的信任,悄悄帶爹出來……讓內裡軍隊失去被強攻的價值,再調度大軍圍剿……」 唐韻急忙將上官煦拉到一旁開口問道:「但師姊!同知……唔……他……如何可信?」 「若只是因失了家主之位而選擇背離上官家……那……為了讓爹爹平安回來……吾便投其所好,他想要的,吾都可以許諾給他!包括那區區上官家主之位,又有何不可棄?而且……哥……從未讓我失望……我不相信……他會如此輕易的……」 上官煦回答唐韻後,走回上官楠面前。 上官楠把他們方才的對話聽進了一些,恨鐵不成鋼。 家主的位置是說讓就能讓的麼? 區區家主之位……?呵……她可知就為這「區區」家主之位……他曾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對軍事的判斷也是錯的,像這種情形,她該選擇帶領大部隊強攻,這才是她身為上官家主,北焰衛統領該做的。 而不是為了小家小情,為了救父親一人,讓國家,讓北焰衛士兵,讓邊關百姓……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 何況爹並不弱,派大部隊強攻,反可成包夾之勢,將赤骨族那支隊伍全數剿滅……煦妹這個判斷,才是減少了爹的生機。 何況爹……早就被擒獲了…… 「這樣吧,若你不是真的心向赤骨,而是因遭朝廷脅迫逼反。那……只要你能讓爹爹平安回來……我!以現任家主之名!會立刻退位給你!同時!我們一起徹查夏侯煥以及錦衣衛之事!」上官煦拍胸承諾道。 上官楠裝出喜不勝收的模樣:「此話當真!?」 上官煦點點頭:「嗯,吾從不口出誑言,你……畢竟……也是上官家之人……就算哥你此前帶兵做了些我不認為正確的事情……也不代表你該被如此對待!吾發誓!吾會洗清你的清白!同時還給你……你原先該得到的一切!上官家主、北焰兵權、燕國公……你的一切,我還給你!只要你將爹平安帶回來!」 上官楠心底直搖頭,原本他還有希望回歸上官家族,像宇叔那樣……做個族老。 可這一切早在上官煦突然出現在此時,全數破滅了。 他只剩下兩條路,一是真的叛出上官家,加入赤骨族活下去;二是為了上官家,以罪人之姿赴死。 煦妹啊……你到底為何要出現在此…… 「吾妹……!好!既然你這麼有心,那我便去把上官……把爹接回來。我此前是那群蠻子王的座上嘉賓,相信那群帶隊的蠻軍,會給我一個面子,讓我混進去。再與爹以及他的禁衛軍部隊,循著我事前安排的防禦薄弱點突圍!」 上官楠往好的方向說,這也是他希望的,也許能讓上官玄活著回到北焰衛。 「嗯。哥……」 「嗯?」 「我相信你,莫要……讓我失望了……」 「放心吧,從你小時候一路長大,哥何時讓你失望了?」 「好,爹就……交給你了。」上官煦淺笑。 「大哥!一定要把爹帶回來!」上官璘很高興哥哥姊姊沒有改變,方才的劍拔弩張好似錯覺一般。 「嗯。」上官楠點頭:「你們快走吧,這附近還有不少蠻軍部隊。」 「好。小妹、唐師妹、名妹子、我們……回閣吧。」 上官煦領著人往關內走去,眾人走遠後,上官楠低聲喃喃說道:「不讓你失望……是嗎?」
上官楠回歸本心行動,與赤骨族周旋,可帕圖蘇赫早他一步回到赤骨族大王身邊,說了不少他的壞話,赤骨族的王上便不再那麼的信任他,保持半信半疑的心態與他相對。 他拖延了一個月……再也保不住上官玄…… 當爹被押著跪到赤骨族王上面前時,他與他對上眼,他們互相都明瞭了彼此的心思…… 呵……這時候他還是無比遺憾,他多懂得爹隱諱不談的那些安排呀……可為何……他偏偏不是真正的上官家長子? 帕圖蘇赫還在刻意挑撥他二人,以他的血脈說事,可無論是他,還是上官玄都不因為這小手段動搖。 面上他得裝出恨透了上官玄的模樣…… 上官玄好生誇獎了上官楠一番,這是他在以往從未做過的事……又話中有話強調要上官楠「別認賊作父」。 他倆唱起雙簧,憑藉多年父子的默契,演出一對撕破臉的養父子,果真沒有任何赤骨族人生疑。 上官楠腦子飛速運轉,爹暗示他……要他親手殺死他,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那麼做,又下不下得了手…… 是不是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將爹平安送回去北焰衛? 他們說著說著……卻把經年累積的誤會都說清了…… 帕圖蘇赫開始緊張起來:「喂喂!你該不會被說動了吧?別忘了此前你被什麼破布衛還錦衣衛追殺得狼狽不堪險些命喪,逃到咱們營地時自己說的話。什麼……那些渾蛋,沒一個可信的,個個都是利用完便翻臉的卑鄙小人?而那時咱們赤骨族是如何處置的?雖然你這幾年來殺了咱們不知多少勇士,但王上一看出你體內流淌的赤骨血脈……還不是馬上便寬容的接納你,更讓你參與南征軍的運籌演謀?竟連俺都得聽你三分……一邊是你費盡心思付出,卻屢屢背叛你的人……一邊是不計較過往殺伐,無條件接納你的人……怎麼選,還需要俺教你嗎?」 上官楠沉默不語,他還想拖延時間找出方法救上官玄。 「嘖嘖……真麻煩……該不會俺先打了老的,現在還得打小的吧。」帕圖蘇赫在王上的暗示下,做出要攻擊上官楠的模樣。 不能拖延了,上官玄眼神一凜,直直望入上官楠的心中。 上官楠緊緊握住長槍槍身…… 「他說的對……我此前可曾令你們失望?但你們……卻又是怎麼回應我的信任的?這叫我如何再相信你們!」上官楠長槍一挺,捅入了上官玄的胸口。 上官玄朝他投去一枚欣慰且愧疚的眼神,緩緩倒地,斷了氣息。 「不──!」上官煦悲愴的吼聲穿透了敵營。 上官楠低頭看著上官玄的屍首,呵……他與爹早就知道煦妹來了……這到底是多麼巧的巧合呢? 也許就是上天注定,注定他要背叛徒的名聲吧? 他沒有讓上官家失望……他可以是愛護妹妹的好哥哥,可在上官家之前,妹妹也要靠後……對不住,煦妹,哥沒能將爹平安帶回去…… 但是經此一遭,煦妹應該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了。 帕圖蘇赫發現了上官煦,派人去追殺。 上官楠卻向赤骨族王上請求親手安葬上官玄,赤骨族王沒有為此動怒,反而更加欣賞他。 他……沒讓爹死在赤骨族人手中,還保住了爹的全屍,這是他最後能替爹做的了。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當上官煦再度帶著無名師妹闖到赤骨族軍營時,上官楠倍感無力…… 「唉……你怎麼又來了……」 難道煦妹真的學不會運籌帷幄、調兵遣將? 那他可得想辦法寫封信回去給宇叔,讓他考慮換個家主。 可眼前最重要的,還是保住上官煦的命。 他要帕圖蘇赫不要輕易追擊,帕圖蘇赫嘲笑他膽小怕事,完全不聽,硬是帶人追擊上官煦而去。 「真是……」上官楠尾隨其後,在帕圖蘇赫與其他赤骨族戰士沒注意到的地方動手腳,帕圖蘇赫都沒發現身後的戰士越來越少。 他一邊替上官煦掃除障礙,一邊觀察上官煦,發現上官煦有規律地引誘赤骨族戰士前進。 難道……? 他不動聲色繼續尾隨帕圖蘇赫,好似在提供帕圖蘇赫支援一般小跑著。 當上官煦跑到他猜測的地點停下時,他心中大定,煦妹還是有長進的。 「吼哈哈哈哈哈哈!怎不跑啦小老鼠?放棄了?」帕圖蘇赫狂笑著說道。 「不,是因為咱們到了。」上官煦勾起嘴角。 「到了?到了哪了?」帕圖蘇赫用粗啞的嗓子問道。 此時傳來上官宇貌似好奇的嗓音:「哎呀呀呀呀!這不是血狼軍先鋒勇將帕圖蘇赫嗎?」 帕圖蘇赫發現自己被埋伏了,可他絲毫不懼:「吼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你們的計畫?埋伏?用這點人?別笑掉老子大牙了,還不如說這是給俺的一份大禮吧!等俺在這幹掉你們這些總算捨得從殼中出來的上官王八……」 聽聞此話,上官楠在他身後冷冷瞪了他一眼。 「嘿!這北疆,還不由咱們赤骨兒郎自由馳騁?」帕圖蘇赫萬分有自信。 「血狼軍!列陣!」帕圖蘇赫命令道。 當帕圖蘇赫發現戰士的答應聲很小,轉過身罵人時才發現自己的兵剩下稀稀落落的幾個…… 上官楠環手嗤笑道:「蠢牛,追這麼上頭,連自己的部隊沒跟上來都不知道?」 帕圖蘇赫微愣後大笑:「吼哈哈哈哈!沒差!老子可不缺這點人!眼前這些蝦兵蟹將,爺爺一人足矣!」 上官宇為此無言以對:「雖然老夫已非當打之年,但被說是蟹將……嘿!這吾可不服,你行,就儘管上來試試!」 在上官宇的指揮下,北焰衛士兵將帕圖蘇赫那群番兵團團包圍起來。 上官宇續道:「老夫已安排左近幾座城池的北焰衛出動,在各個地方截住要道。所以諸位北焰兒郎,不必擔心血狼軍的後續部隊……儘管專注於擊潰眼前這些蠻兵番將吧!」 在上官楠有意無意扯赤骨族後腿的情況下,很快北焰衛就全滅了敵軍。 可人死得太乾淨……上官楠若獨活,倒是不好再混進赤骨族中臥底。 他咬牙道:「唉……就知道這蠢蠻子會壞了大事。」 上官楠往戰場的缺口奔逃,上官宇喝道:「你!休走!」 可上官宇只是喊,並無動作。 上官煦拱手道:「叔!這裡還需要您來鎮場,他就儘管交給我們吧!」 上官宇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但切記!窮寇莫深追,千萬別隻身入險地!另外……我等收拾完戰場後,會回返都督府規劃接下來的行動,你……等等也得來!咱們要好好聊聊……你、怎、麼、會、來、這。」 上回明明安排好了的,上官煦應該照著家族的規劃,在安全的地方精進,好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 她卻又帶著無名獨自深入戰場…… 上官宇非常惱怒。 上官煦傻笑連連,不敢再面對宇叔的怒火,連忙拉著無名追趕上官楠去。
上官楠有意放任她追上,裝成沒發現他們的樣子,喃喃自語:「嗯……我這傷,要徒步回去血狼本營有些困難……還是繞一段路回中原去尋個商隊……」 上官煦拎著長槍站到他身後幾尺之處:「莫煩心了,你哪兒都去不了的。」 上官楠背對著她時淡然一笑,收回表情後轉身:「煦妹,你來了。」 「是,吾來了。吾來……送你一程!」 「喔?你要出手?殺我這個大哥?」 上官煦頓了一瞬,表情堅毅:「事已至此,抬出哥哥的名號已是無用。」 她認真地問道:「我只想知道,你可有一絲後悔?當你背叛北焰衛,背叛上官家……背叛我們之時!」 上官楠沉默不語。 上官煦哼一聲道:「可有想到今日?」 「呵……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成王敗寇罷了。」上官楠說道,他從不後悔為了上官家背上叛徒之名。 只是……他的運氣,好似真的太差了點。 總是那麼恰巧……若爹那天別為了找他深入敵陣……若那天煦妹沒出現……若他不要選擇任性……一開始就跟爹開誠布公好好聊聊…… 上官煦慍怒:「你……!」 上官楠哼笑,接下來他能選的,只有繼續苟延殘喘背著叛徒之名,或是死在煦妹手下。 他身為上官家長男,當然只能選擇對上官家利益最大化的選項……他希望煦妹親手處決他。 上官楠冷冷哼聲道:「怎麼?現在你站著,我跪著,就代表我是錯的,你是對的?因為你是對的,所以現在能高高在上的,要求我悔悟?告訴你……你現在能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只是因為你有得選擇罷了。當我被上官家拋棄,我有得選嗎?當我被朝廷截殺,我有得選嗎?沒了上官家,沒了朝廷官職,我什麼也沒有,我什麼也不是。有些時候我也下不去手,有些人我也不想殺。但我時時告誡著自己,今日我不殺人,死的就會是我。為了自保,我不能放過任何機會,不能放過任何能攫取力量的機會。我只是在……掙扎!你能……說我錯嗎?」 他在言談中試圖動搖上官煦的內心,但自己心中卻希望上官煦不要動搖…… 上官煦平靜地說道:「興許真是這樣吧。」 「是啊,所以煦妹……我希望你能知道,大哥我是逼不得已的。」這句話,是上官楠的真心話。 接著上官楠又開始作戲:「此次我認栽,北方就交給你了,大哥我這就去別的地界,保證不會再出現在你……」 他沒能講完戲詞,上官煦已決絕地將長槍捅入他的胸口,一如當日他將長槍捅入上官玄胸口那般…… 「你……!」上官楠咳出一口血。 「或許你有你的理由。或許你沒錯,我也不如我自認那般對。但是你殺了爹,引入蠻軍,導致北疆生靈塗炭,人民流離失所。身為上官家主、身為北焰衛都督僉事,吾有職責要讓這一切在這……徹底的畫下句點。吾已不再被允許犯錯,吾的猶豫,所帶來的……是數萬人的死傷。吾不指望你理解,吾也不指望化解你心中的怨懟……吾只能把握當下,遏止禍事,許一個吾能稍稍得以掌握的未來!」 聽到她說出這番話,上官楠欣慰地笑了開來:「咳哈……你真的……長大……了……」 他安詳地閉上雙目,雖然煦妹還有成長的空間,但上官家在煦妹的帶領下……一定會有一個好的未來……
上官煦沒允許無名替上官楠收屍的要求,讓上官楠陳屍邊疆荒地。 上官楠為她,為上官家所付出的一切,在她成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之前,她都不會再有機會知曉了。 他們回去後,上官煦告訴宇叔她親手殺了上官楠。 上官宇沉默的時間比在戰場上那回還長。 「是麼……你和那小子……都不容易啊……」上官宇長長嘆息了一聲。 上官楠選擇了一條,不可能被人諒解的路,卻拯救了整個上官家。 上官楠,無愧上官家長男身分。 整個家族除了玄哥,大概也只有他懂了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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