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詩跟巫政藍對看人都特別的有一套,兩人相親當天第一眼看見對方,就心知肚明對方是怎樣的人了。
巫政藍看出了陳曉詩可憐又扭曲的內在;陳曉詩看出了巫政藍真實的性向。
巫政藍當時是盤算要單身一輩子的,也許等有天父母能接受自己的性向時,就找個真心互相喜歡的同性在一起,再去國外找個代理孕母做個試管嬰兒之類的。
在雙方父母刻意放兩人單獨相處過後,閒聊中有意無意的,兩人都在透底給對方知曉,漸漸地他們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共鳴,對彼此的感覺都是同情。
他,可憐陳曉詩的遭遇和她逐漸扭曲的感情觀。
她,可憐巫政藍不被父母所祝福而壓抑的性向。
兩人達成共識,既然彼此都對異性無感,雖說原因不同,但還是能替彼此打掩護過一輩子。
就當作是找個合夥人兼室友,多一個人在自己的房子吃飯洗澡睡覺,其他也沒啥不同,就好似兩個獨生子女,變成了兄妹。
達成協議後,兩人迅速通知雙方父母訂婚,把事情就這樣安排下來了。
訂婚後不知出於什麼心態,陳曉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郭槐養成計劃,笑瞇瞇的拉著巫政藍到彰化去看看自己的『郭槐』。
在許韶年面前,陳曉詩裝成對巫政藍一往情深又自卑膽怯的模樣,刻意裝做不經意碰觸到巫政藍,又讓巫政藍明顯的排斥動作能被許韶年一眼看到。
許韶年果真心疼的揪起眉頭,開始想辦法和巫政藍套近乎,稱讚巫政藍年輕有為一表人才,陳曉詩溫柔可愛,兩人般配至致。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巫政藍明顯對他親近許多,慢慢話就多了起來,不管巫政藍說什麼話題,他都能恰到好處的接上,並且往下深入又點到即止不讓人厭煩。
在好感度上升快速加上陳曉詩推波助瀾之下,雙方就交換了聯繫方式,陳曉詩也多了更多理由經常帶著巫政藍來找自己的『郭槐』。
不知該可悲還是慶幸,故事並沒有照陳曉詩腦海中描寫的劇情走,她用來讓『郭槐』更心疼自己、愛護自己、無條件為自己付出一切的引子──巫政藍,他讓整個劇本都脫稿了。
許韶年雖是有目的的去接近人,手法卻是光明磊落,用真心換真心,只要對方最終並非壞人,對陳曉詩沒有惡意和傷害,許韶年也不會展現出黑化的那面。
在這種多方刻意營造出的愉悅的相處之中,巫政藍逐漸真心誠意的愛上了陽光溫和又很能聊的許韶年,同時也發現了許韶年對陳曉詩隱藏的愛慕之情,那種追逐著愛情的眼神騙不了人的。
他也同時發現陳曉詩陰暗的想法,他可以接受他愛的人不愛他,能接受他愛的人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向,也能接受他愛的人愛的是自己的未婚妻,甚至若陳曉詩也愛許韶年,就乾脆趁此良機跟父母坦白一切,大大方方的出櫃,祝福許韶年和陳曉詩。
為何偏偏要讓他發現陳曉詩真實的想法呢?
陳曉詩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女子,但世間可憐的人不知凡幾,難道因為她可憐,她傷害別人就是正義嗎?
難道因為她可憐,就可以放飛自我墜入黑暗嗎?
相較之下許韶年的感情顯得多麼的純潔無暇,無辜又深情。
從許韶年的行為和眼神,都能感受到滿滿的愛意呵護和小心翼翼。
而陳曉詩和自己一樣,對看人都很有一套,想操作許韶年這種性格的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分心想著這些,巫政藍眼中又不禁意的閃過對陳曉詩的行為一絲厭惡。
這種同盟關係該解散了,他無法接受自己的盟友想法是如此的齷齪。
***
這趟旅程的最後一天,巫政藍趁著夜深人靜時敲響了許韶年的房門。
「我想跟你談談曉詩‧‧‧‧‧‧」
他用盡全力平穩自己的氣息,壓抑自己的怒意,收斂自己滿腔的愛慕,緩緩描述他跟曉詩的協議,還有曉詩的轉變,要許韶年小心內心往黑暗靠攏的曉詩。
許韶年板著臉,嘴唇抿成一直線,太陽穴突突跳動。
巫政藍真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嗎?
他樂意,他願意,他捨不得,不行嗎?
對巫政藍的『好意』,許韶年不予置評,眼角瞥到陳曉詩躲在轉角偷聽。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匆忙打斷巫政藍連篇的屁話,許韶年不知道在轉角的她聽了多少。
「我真的是為你好‧‧‧‧‧‧」
看巫政藍還有往下說的趨勢,許韶年變了臉色,強勢的中斷話題。
「不就是你自己喜歡我,才這麼說她嗎?」
巫政藍楞住了,他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
看到他的神色,許韶年嘲諷的彎彎嘴角:「你是曉詩的未婚夫,我不希望曉詩傷心難過或是有什麼誤會,難道你真的以為自己那麼明顯的眼神和動作能瞞得了誰嗎?」
巫政藍終究還是有幸看到了為了陳曉詩不顧一切黑化的許韶年。
捧著一顆破碎的心,巫政藍轉身打算離去,便也看見了在角落的曉詩。
曉詩紅著眼眶,淚光盈盈的望著他,無聲控訴著他破壞兩人的同盟,更多的應該是在控訴他破壞自己的養成計劃。
「對不起。」
巫政藍低著頭拎了行李就朝著大門走去,在抵達大門時停了腳步回頭望去,許韶年就站在陳曉詩身後不遠處,臉上寫滿了心疼。
陳曉詩‧‧‧‧‧‧陳曉詩她就這樣背對著許韶年,默默紅著眼望著自己,嘴卻無聲地動了動。
他看懂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爬升到髮梢。
巫政藍再也沒能回家。
他不敢,不敢回去面對失望痛心的父母。
爸媽一定會不擇手段要將自己『拉回正途』的。
陳曉詩裝瘋和許韶年編了一個悲慘又真實的故事告訴巫父巫母。
巫父巫母完全相信了,畢竟一直都有徵兆,他們心裡隱約知道兒子性向異於常人的,只是不肯死心罷了。
他們還是僥倖的想要等兒子回家之後慢慢『矯正』,巫政藍對父母的心態也很瞭解,就乾脆遠遠逃離了,在外面祈禱父母哪天能接受,自己就能回去了。
他也很清楚,若是那麼容易,父母就不會讓他那麼年輕就相親了,所以也沒抱持太多奢望。
那天他回頭,從陳曉詩的嘴型讀出她已經傳訊給父母說自己出櫃時,是絕望的。
後來父母借題發揮報警說許韶年和陳曉詩聯手謀殺,用以掩蓋自己性向和他是自願離家出走的事實,他也都知道的。
他好恨,曾經有多可憐陳曉詩,有多愛許韶年,現在就有多恨。
恨他們讓他有家歸不得,有苦不能說,只能偶爾請別人偷拍幾張父母的近照。
父母的頭髮好像越來越白了‧‧‧‧‧‧
但態度也沒有絲毫鬆動,他的性向真的那麼罪該萬死嗎?
流著淚,混合著鼻水吞下腹,想到陳曉詩跟他說過的那些『前男友』,再綜合其他看不下去的朋友給他的消息,他知道了這些『前男友』也都失蹤的事。
他轉乘了好幾次車,到了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地方,匿名打了舉報電話。
他也被那兩人一同染黑了,扭曲了。
唯願眾生皆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