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恍惚中聞到空氣裡飄來一陣令她感到熟悉溫暖的濃郁香味。
爌肉店老闆熟練的把餐具擺好,拿著渾圓的嬰兒用塑膠湯匙來餵曉詩吃飯。
事情過去一年了,老闆因此事臉上多了滄桑,可是卻在旅行散心回來後和陳家二老熟稔起來。
旅途中他思考了很多,也確信了自己對曉詩的感情,下定決心陪伴曉詩一生,就算這一生曉詩都不會清醒,也不會喜歡上自己。
每隔兩三天他都會來探訪曉詩,手中永遠提著他自己特製的爌肉和小菜,療養院的人也都對他很熟悉了。
今天他照舊舉起湯匙到曉詩嘴邊時,看見曉詩眼珠子轉動了幾下,他激動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把飯給灑了。
定神一看,曉詩卻又沒了反應,老闆有些難過。
重新把飯菜遞到曉詩嘴邊,曉詩卻又好像動了一下,老闆想起之前曉詩就愛吃他做的特製爌肉,連忙把飯菜倒回去塑膠袋,只舀了一湯匙的爌肉醬汁到曉詩面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闆小心翼翼舉著手動也不敢動,雙目直勾勾看著曉詩就怕錯過她的一丁點反應。
從天真活潑到膽怯收斂,從膽怯收斂到沉穩大方,從沉穩大方到崩潰瘋狂,從崩潰瘋狂又到自我封閉,他一路看著這個女孩的成長和變化。
最早只是顧客關係,後來他慢慢喜歡上這個女孩,又和女孩一起經歷所有的戀愛史,對她的一切只有心疼心痛和憐惜。
陳家二老也看出了他藏在心底的那些小祕密,也知道了女兒當初說謊交了那麼一個渣男當男友,居然只是為了能天天吃爌肉。於是放任他接觸自己的女兒,也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期望真的有人能讓女兒清醒過來。
遭受女兒發瘋的打擊後,陳母健康狀況每況愈下,陳父每天都禱告上蒼,祈禱在自己和妻子闔眼前能再和清醒的女兒說說體己話。
一滴、兩滴,曉詩的眼淚滴落到老闆舉了許久的手背上,看看老闆舉著的醬汁,又看看好像蒼老許多的老闆,終於放聲大哭。
老闆手忙腳亂趕緊把東西收到一旁,他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只能拍拍曉詩的背小聲的安慰她。
曉詩卻一把撲到他身上,在他胸前痛哭失聲。
驚天動地的哭了一場後,曉詩的情況開始慢慢好轉,在醫生的診斷下已經可以回家休養了。
心力交瘁的陳家二老望著靜靜在家中沙發上窩著的女兒,抹著眼淚陪著女兒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他們小心地掩蓋女兒回家休養的事,就怕得到風聲的巫家又來人大鬧,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女兒就可能又癲了。
難道女兒這生是個孤苦命嗎?
給女兒找個依靠同過下半輩子有這麼困難嗎?
思緒千轉,此時爌肉店老闆又帶著自製的爌肉上門探視二老和曉詩。
其實他帶來的爌肉陳家二老也吃過了,卻沒覺得有什麼特別。
體弱的陳母回頭看看曉詩,又轉頭看看老闆:「小許呀,總這麼南北來回的跑,真是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老闆原來叫做許韶年,自小雙親皆亡,父母給他留了一小筆財產和一間房子,房子就是他現在開爌肉店那間,樓下是店面,樓上就是自己的居所。
突然之間大家開始互相客套起來,陳父有所頓悟,看來妻子是打算把小許收做女婿。
他一合計,覺得老妻想法甚妙,在送走小許之後又問了女兒心意,曉詩對於老闆的照顧也十分感動,雖然還不到愛上老闆的地步,但對於嫁給老闆共度一生的說法並不排斥。
在父母推波助瀾之下,兩人越走越近,最後順理成章結為夫妻。
為了讓女兒更順心,他們沒有大肆宴客,低調的公證後請相熟的少數友人幾杯水酒就這麼罷了。
避免夜長夢多,二老催促兩人北上回彰化,就怕巫家上門來吵。
曉詩看母親身體狀況好轉,知道自己離開才能讓父母真正安心,也順從父母意思答應盡快北上,二老也允諾曉詩會經常北上去看她,要她在巫家放下前千萬不要回家。
隔天天未亮,曉詩就和小許搭車北上,車窗外的父母越來越小,直到遠到看不見了,曉詩才又落下淚來。
「以後還會經常見到的,不要難過,要是你希望,我也可以帶你偷偷地回來看看他們。」小許抱著曉詩低喃。
曉詩抹去淚水點點頭,回抱了小許,就這樣兩人無聲抵達彰化,重新開始了爌肉店的營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