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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10 11:20:29瀏覽582|回應1|推薦7 | |
我對地震的恐懼,幼稚時代即已存在。 當時的年紀、地震衱數不復記憶,唯一存有的印象是,地震發生的一瞬間,我正巧在廚房門邊,站在與我等高的水缸旁,對突如其來的天搖地動尚未能立即反應,卻被缸裡潑出的水淋得滿頭濕,我是被從天而降的水嚇哭的。至此,我是聞震色變,即是小小搖兩下的一衱地震,都足以讓我的心狂跳達數分鐘之久。 偏偏後山地區地震出現的比率非常頻繁,這是我當初拎著簡單行囊,一頭興沖沖栽入所沒料到的。 這所漁村學校的建築談不上周密長遠規劃,充其量急就章應應急,進來多少學生,不夠多少教室,立刻趕建,依山而立,遠遠望去,高高低低的,反成獨特景觀。 從建築外型不同的變化,約略可看出先後完成的次序。我猜,最早的,可歸類為古董級的,應是行政大樓旁邊的獨棟單間教室,掛名「理化實驗室」,可不曾見學生進出,不知何時偷偷轉成全校教職員工專用的開會場所,它是當時全校唯一可容納近百人員的空間。 可別以為我門樂於與古董為伍,這間臨時會場陰暗不說,且空氣潮濕,總覺有股怪味飄浮;牆上四周裂紋處處可見,偶然來場雨,那就用「濕淋淋」形容吧!待在這種地方,我們比較擔心健康問題,在地老師想法另類,居然想到萬一地震發生,偌大教室,近百人員,僅有的一扇門如何疏散?老舊建築還能承受幾次地震搖晃?幾次大大小小會議,啥事也沒發生,杞人憂天嘛! 一天,記不起原因了,學生放學後,全校教職員工來個緊急會議。休息時間被剝奪,人人可群起而攻之,大家面紅耳赤抗議不休,校長、主任急著滅火解釋,場面已然失控。 好戲正熱鬧上場,地震大駕光臨,吵聲嘎然而止,恐懼瀰漫全場,不知那位老師首先發難,大叫:「趕快出去,是地震。」 於是我們發揮空前合作精神,奪門而出,前後不到幾分鐘,近百人面露懼色、安好無恙地站在操場,回頭看那棟我們認定的危樓也無損傷,正感慶幸,小羅叫了:「糟了!老游沒出來。」 游老師重度殘障,行走得靠柺杖,臂力不夠支撐,有時還會摔跤。危急時只顧逃命,根本忘了她的存在。我們羞愧、忐忑地回去找她,只見她面無表情、四平八穩地原地而坐,我們也只能訕訕然直誇她臨危不亂的偉大精神。她繃著一張臉做她的事,走她的路,就是一語不發。 晚餐桌上,大家忙著為她佈菜,她也不拒絕,可就是不說話。眼見一頓飯近尾聲,我們悔恨已極,食不下嚥,誰叫我們有違朋友道義於前呢? 她飯畢起立準備走人,我們仍一飯在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氣氛超尷尬的。小羅乾笑幾聲,說了:「老游,等一等嘛!一起去散步。」 她邊拄著柺杖邊冷然地說:「我終於知道甚麼是朋友。」 說完扭頭走人,我們繼續痛苦地努力加餐飯。 還好她大人大量,第二天就笑容滿面,完全原諒我們這群無情無義的朋友。 還有一次比較有印象的地震經驗,那時已經搬到校門口那棟由辦公室改裝的二樓單身宿舍。想來曾是辦公室的樓房,外加校長拍胸保證其房齡絕不超過五年,應是十分耐震,經得起考驗。二話不說,即日進駐,七、八個女孩聚一塊,聒噪不休,倒也十分快活,樂不思蜀。 好景不常,毛病逐漸顯現,先是廁所牆壁莫名滲水,向校方反應再三,不見動靜,直到某位老師半夜方便摔傷,才見工人現身。乾爽潔淨的日子維持不到幾天,輪到樓梯間的牆壁滲水;笑口常開的總務主任再也笑不出來了,大熱天地來回數趟,不見改善,且日復嚴重,水珠沿著牆壁,順著階梯而下,儼然自成溪河,直接進入一樓的排水溝,最後,整個樓梯濕漉漉,無有乾日。 上下樓梯得輕提裙角,款步慢移,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貴族世家淑女風範不也如此?久之,竟也習慣,懶得再去囉唆。日子照過,笑鬧依舊,危機意識全無。 那天晚上不知為何突然停電,睡覺又太早,我們聚在阿蘇床上,就著月色,享受阿蘇的吉他演奏。 悠揚樂聲中,地震居然不請自來,我們慌成一團,然後三步兩步直往籃球場衝,事後點檢,小羅踢到石塊,受點皮肉傷,更發現逃難團獨缺阿蘇。回到樓上,阿蘇睜著大眼,沒事人地說:「有甚麼好跑?樓梯濕滑,更危險。」 我們面面相覷,從頭涼到腳,說不出話來。 數年前曾順道回去探看,這棟曾被戲稱「水濂洞」的宿舍,已加長加高,是打掉重建?或東補西添的結果?它還是老師宿舍嗎? 幾年快樂時光夢裡尋,景物不再,人事也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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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