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孩一起,剛開始誰也沒想開伙下廚,何況學校十分體貼我們這群離鄉背井,為漁村子弟奮鬥努力的老師們,特請負責營養午餐的阿姨權充廚娘,解決我們的晚餐。我們樂於拜領校方美意,意思意思一點錢回報阿姨的辛勞,彼此和樂相處達一年之久,我們也習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悠遊生活;豈知阿姨心生倦怠,表示無法繼續操勞,我們很煩惱了好一陣子。

三個臭皮匠果然勝過一個諸葛亮,即將斷炊之際,終於有了定案,下廚自己煮嘛!

立刻廁所旁,水槽邊就成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廚房。切洗燒煮等工作,人人認份,自動自發,分工合作,幾餐下來,個個眉開眼笑,其樂融融。自稱成績不輸那位棄我們而去的阿姨,不知羨煞多少仍遊走各麵攤,晚餐無著落的異鄉遊子？

事實上,我們這群一路走來只知唸書拼考試的年輕女子,誰也沒有真正的下廚經驗,菜下鍋會熟能吃即可,根本談不上甚麼色香味兼顧的問題。有一天,閒極無聊,突發奇想,希望有個小小的奢華,於是我們頗為費神的討論半天,唉！技藝有限,結論不過是一鍋「紅燒馬鈴薯雞塊」。

為了這鍋奢華,慎選老家近市場的老馬擔任採買工作,接下來,該誰掌廚呢？推託半天,我自動請纓上陣。只是這道菜必須一段時間熬煮,不巧明天下午我有輔導課,誰來接手顧火候？沒課的小羅免為其難答應擔任副手工作。一切看似圓滿,就等明晚享受奢華了。

上課前,馬鈴薯、雞塊下鍋爆香,該添該放的也沒敢忘,自願主廚,豈可自砸招牌？小羅剛好趕回,我叮嚀再三,各細節也交代清楚,小羅點頭如搗蒜,但她似乎認為這副手有些窩囊,她失望地說:「祇加加水而已嗎？」

「不是加加水,妳看湯汁快乾了就加點水,雞肉沒煮透不好吃。」

她邊點頭邊推我說:「知道了,知道了,妳去上課吧!」

這節課上得特別愉快,難得一展歡顏,學生也特別活潑。好不容易盼來下課鈴響,帶著一手粉筆灰衝回宿舍,可是並沒聞到預期的香味,不幸的訊息兜天而降。爐火仍忙著燃燒那鍋紅燒肉,掀開鍋蓋,只看到一堆黑不黑、黃不黃的濃湯正忙著滾動,我拿起杓子翻找,我的馬鈴薯呢？我的雞塊呢？

小羅聽到聲音從房間出來,得意地說:「我每隔五分鐘、十分鐘加一次水,怎樣,可以了吧？」

我生氣地叫:「妳自己看可不可以,妳自己看好了。」

飯友陸陸續續回來,全愣在鍋前,一語不發。小羅真有辦法把我們的奢華煮成濃湯,連骨頭也化散不見。

當晚,人人臭著臉把濃湯喝完。小羅縮進牆角,十分委屈地說:「這輩子我還沒摸過鍋鏟,我不會煮,你們相信了吧？」

從此,再有任何突發異想,絕不准小羅插手,就充任清潔工,收拾善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