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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1 10:56:25瀏覽3977|回應0|推薦4 | |
12 「玫瑰餐廳」是西洛杉磯一家相當考究,裝潢現代的法式餐廳,從餐廳屋頂投射下來的聚光燈反映下,王正方不僅覺得南茜身材動人,而且五官非常細緻,她招呼人時有著西方主婦特有的親切得宜態度,跟他原來以為的印象不一樣。倩妝淡抹,穿著典雅得体,也和在家裡老是一襲利奧塔運動褲裝,那麼驚人媚俗不一樣。 克莉絲則是銀裝素裹,刻意打扮修飾一番。彼特迎接她時,招呼的態度明顯的看得出多一層的關注。讓坐時,移開坐椅的週到,點菜時的殷勤,在在都掩不住陷入戀愛男人的關心神往。王正方冷眼旁觀,他可以拿出無所謂的模樣,獨獨感覺有些為南茜難受,自己的丈夫對別人的太太未免太週到了罷。一個常做心理分析的大學教授,怎會處處顯得像初入情場般熱絡投入。 餐前酒送來後,大家舉杯,南茜直截了當的問保羅: 「聽克莉絲說你們的婚姻有些困難?」 不曉得如何回應,只得苦笑。 「彼特是這方面疑難解答者,出版有專門的著作。」南茜繼續話題:「可以問問他的意見?」 「愈問可能愈複雜。」保羅接了句雙關語。 「我可以說些自己的觀察和意見; 」彼特不以為意底說道: 「婚姻的普遍性徵候,雖說普遍,只是表達我自己對婚姻的見解;原則上我喜歡婚姻生活,人是最難耐寂寞孤獨的動物,尤其在與異性關係上。婚姻不僅提供實用上的便利,也確實是穩定情緒,安撫與寄養的場所。然而在某些意義上,現階段的婚姻對我們性生活的影響卻是可憐又可悲!想想日常繁雜不堪的生活裡,籍著婚姻的約束,每個人按照約定俗成的有形無形底規距,扮演盡義務和責任的角色 ,輕鬆自發的氣氛消失殆盡。帶來的只是伽鎖。」 「你這樣說,」克莉絲插入問道:「是認為婚姻並不能解決兩性間的問題。」 「當然不能,只不過削足履地把人類自然的天性圈制在習俗、規距與制度裡。」喝口酒,加以解釋: 「人類演進的歷史上,曾不斷實驗各種不同的辦法,當然便宜了一方,就得犧牲另一方。現代婚姻制度仍然只是擇中的便宜行事,我不喜歡這樣殭硬的一夫一妻形式,我認為這是壓迫人性,把原可得到的自由強行壓入非人性盒子內。把相互間關係當做財產制度來處理。結果是不斷壓仰個人的自我認同、獨立,創造力以及瞭解和戀愛別人的機會。」 「是,」保羅點頭同意:「彼特這種見解確實發人深省。很多數的的婚姻都會困擾於不忠誠的猜忌,還有角色與工作分配調適的困難上。做假與欺瞞反而成為維持家庭與婚姻的必然情形。我很好奇你們是如何維持,還是說演變成目前的婚姻狀態。容我可以這樣問嗎?」 「無妨。我們願意和你們分享成長的背景與過程,這些經驗使我們不會有卑屈難伸的認同感。我是學心理學的,南茜學藝術,雖不覺這樣的文化背景有何優越,但相信應該會使得我們有較開放的心靈。我一向待在學校裡面,與現實世界有著隔閡,然而胸襟上很容易開放包容。身處其中,自有其妙與方便。使得我們願意脫去桎梏,去追尋並且勸誘出相互可以接受的原則及生活方式。在這個社會裡頭,處處都作好制度,訂好規距。然而我們發覺可以運用才智如同野獸利用利齒來扯裂分食以餵養自己。」 待者上來示意上菜,主人與客人都暫停講話,最先送上桌的是各人叫的各個不同的濃湯。用完湯後,再一樣樣開始端上沙拉、頭檯、麵包及牛油等等。 「你們想必花了很大的工夫與時間才能達成目前的狀態?我的意思是說:起始的時候,應是最為困難。」保羅說出心中揣想他們可能發展到這種情形的狀況。 「我是第二次結婚,前八年我忙事業、教學與趕論文、著作,南茜忙著生育和 照顧嬰孩,忙碌使得問題不曾浮現,差不多是我們婚姻進人第八年,孩子們已不需 那麼照顧與離不開母親。而我們才認真考慮這些問題。」 他停下來,讓待者拿走面前的沙拉盤。接著再說: 「這期間我們都感到性愛方面越來越乏味,新鮮和刺激感消失了。性生活成為格式化工作,絕大部份的做愛情況是撫摸、插入、我的高潮,就結束了。一夫一妻確能帶給我們安全感,然而並不是感情上相互依賴。我愈來愈想能夠自在地逢場作戲一番。」 彼特停下來等待上主菜,待者問他的魚排要灑些胡椒粉在上面嗎?他點頭並且道謝。 「這段期間持續有多久?」克莉絲饒有興味地追問。 「克莉絲,是延續下來的過程,我只是將那一段時間的感覺蒐攏起來講。當然事情不是現在回想講出這般清晰有段落。那時我常在想:婚前我們都能善為處理各自發展的性愛。為何到了婚姻這個階段,要讓自己處於侷促自限的境地。現在再回顧過去,常會驚訝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爭吵不寧靜?我確切也覺得南茜也想和其他男人發生關係。」 「婚前我確實有過多彩多姿的性愛生活。」南茜接著說:「彼特所講的那期間,我是在想要知道我們所擁有夫妻間的性愛是怎麼回事?我知道絕不應止於他所說插入、他的性高潮。那不會是性的全貌。和他一樣,我也希望擁有不同的性經驗。」 「克莉絲,似乎想知道完整的故事。」彼特望著克莉絲說道:保羅看得出他全然沒有要掩飾他的迷戀。「我繼續講下去。念頭開始之後,倒是南茜先發生外遇,可是事情一旦發生,我沒法適應,沮喪了幾天,我不願意理她。可是這樣的念頭是我先提出的,事先一再徵詢過她的意見,結果真發生這種事,卻沒辦法受得了,我感到受到威脅。」 雖然是很刺激的敘述,保羅卻在留意南茜的表情。心想彼特毫不掩遮粉飾他對追求對象情感的流露,南茜怎能若無其事陪著他來,而且是宴請他追求著的情人與情人的丈夫,對她可沒半點好處。保羅覺得自己對她毫無助益。他暗窺南茜,感到輪廓五官配合得好好,東方人不可能長得那麼出色,可惜歷經十來年的婚姻生活,彼特再也看不出她的美麗可人。 保羅失神一會,彼特還在繼續他的話題: 「她真的迷上我那助手。我覺得她跟我談那人談得太多,令我週身都充滿妒意。南茜和我彼此討論了又討論,逐漸平撫情緒。我當然會嫉妒她生命中的其他男人,一思及此內心隱隱抽痛。同樣地,她對我生命中其他女人也有相似感受。我第一次外遇對象是我的學生,期間她也很嫉妒難過,我想女人對伴侶看上年紀差上一截的年青女人,特別感到無奈。與那女孩子一夜狂歡後,我想真的輪到我墜入愛河了,約四、五個月之久,整個心神都為那位出色的學生佔据。與別人如此心神激盪,是再快活不過的經驗。不過家庭如何維持下去與對孩子們的責任使我冷靜下來,而且經由這個事件變得對妻子更為熱情。」 「這樣好像是不斷經由不同對象追逐性經驗,對你們日常生活會覺著平穩嗎?難道不會帶來更多相處的困擾?」克莉絲表示她的意見。 「看來追逐得到一方面的滿意,就會失去原來己熟習而且自在的生活方式。對不起,我不是下結論,只是表示對聽到的事實引申的觀感。」保羅也加上一句。 「沒錯,兩位的意思也就是我探究採取較原有婚姻生活更放得開底性愛關係的顧慮。但是任何收穫或者變動,都得付出代價。原先就是不願陷在已呈呆滯和無趣的日常與性愛生活之中,既經進入性愛追逐裡面,任何結果或效果,事實上,就是我們處心積慮所謀求希冀得到的。我們夫妻之間的關係變化如此之大,因而需要全新的調整和適應。南茜調適得比什麼都好,當然她優先考慮是為了自己的成長。我則渴望夫妻間與交往的情人間能發展出一種成熟開放的性愛模式。其實南茜的天性使她毫不費力,可以說能夠一接觸其他男人就間展現出來了。她跟他的男朋友在一起,激起對方慾望並且實行了每件我一直渴望在我們的性生活中完成的事情。而她在情人面前的熱情、積極是不可能出現在我們的關係裡。我相信當問題出現,她必須花力氣去維繫那段美妙戀情時,她不能讓我們之間長久的模式妨礙了她。她一度否認我是她愛人,令我極度悲哀,同時讓我隱約一再意識到嫉妒。過了好久好久,如果有任何蛛絲馬跡出現,暗示往事會再度重演時,我仍然會驚惶失措。諷刺的是,南茜的戀情之所以出問題是因為那個可憐的傢伙無法承受一個溫暖、活躍、無所禁忌的女人。她跟我在一起時無法像這樣表現,而這正是我非常渴望的; 對方卻覺得受人宰制。」 侍者上來清理餐桌,問他們要再來點甜點、酒或是咖啡,各人按自己需要吩咐侍者。 「你與南茜之間,會把所有的事情甚至細節都告訴對方?」保羅問彼特。 「從一開始,南茜和我就沒有瞞住對方,愈熟諗,就愈無需隱藏。你知道如果關住對方還是說情感充膺胸襟,就無法忍住要去追究過程細節。不隱瞞對我們婚姻影響是非常正面的。對我們個人的影響也一樣。看看大部份人的生活情境,我認為我們夫妻幸福得多。確實經歷一些性愛對象,然而我愛得最深仍是我太太。許多年以來。無論她或我和別人處於怎樣戀愛,情況都沒有變化,當然也是多年掙扎奮鬥的結果。」 「經歷如此這般的共同生活,逐漸使得門戶敞開,愈來愈不會隱遮自己。」南茜加以補充。 「你們現在的狀況還會激起彼此間性愛更加的需要嗎?」克莉絲問。 「這麼些年來,我們婚姻生活起起伏伏,己經不再嫉妒。我們與其中某幾位有 來往的性對象間,已開誠佈公到可以袒裼裸裎一道相處,達到讓彼此互相觀賞對方與自己配偶作愛的地步。我感到自己益發追逐感官化,與我們的性愛對象相處時,能真正使我亢奮不巳的竟然是觀看南茜為別的男子口交,和他做愛。看來似乎不可思議,並且要求得太過。然而對於一同生活十餘年的伴侶還有什麼是新鮮好奇,己經不可再得,既經過去也不會去要求回復。婚姻不像打高爾夫球,不會有那麼多不同的場景與接觸。所以經由結觸不同的人、不同的個性讓我們重新振作興奮,重新充滿新奇與愉悅。而且不會有共同生活的拘束,更且由於有替代的對象與緩衝的空間,已不在意衝突,不在意受有威脅的交往。」 「如果長期處於情緒的亢奮,還有與不同的所謂性愛朋友的交往對於住在一起的孩子們會有不便?還是有影響嗎?」克莉絲繼續她好奇地探究。 保羅則不發一語地坐在椅上,感到四肢發冷,頻頻啜飲咖啡。他為彼特不當回事地陳述隱密細節而驚駭。 「對孩子有何不好,為什麼要隱瞞實在的人生。不讓他們接觸真實,並不能阻礙成長,與他們自己的想像,性本就可以坦然接受,對未成年人編造不實的故事或隱瞞真像並不會比如實展示給他們來得更好。自然成長不會比灌輸給他們扭曲的世界更不利。」 「我們和一般家庭不會不同。」南茜加以解釋,她認為彼特的話會給人不當的認識:「我和彼得都是盡責的父母,萬一有情緒都會小心處理,不讓在孩子面情表露或失態。不可能反映到子女身上。而且任何有關性愛的場景當然會慬慎小心的處置,不可能讓家裡的未成年人得知和見到。」 「我聽了這些敘述很感動。」保羅強迫自己表示意見,他怕他們看出他的不安與騷動。「耹聽如此私密而且寶貴的經歷和意見,感到非常具智慧與心胸開擴。這樣看來,我和克莉絲的問題實在不算什麼?相信不難解決。」 「我們切身的經驗如對你們有幫助真是太好了。」彼特回應保羅:「保羅,希望你不會介意那天撞到我和克莉絲的事。」 保羅苦笑與他舉杯,心想這人真是打蛇隨棍上。南茜体貼地邀克莉絲也一道碰杯。 「有個作家說過:要瞭解美國人或那一國人都一樣,必需從性生活的角度去了解楔入。」克莉絲喝過酒後說,她是藉發表意見來掩飾尷尬:「三十歲以前我確實有很多想頭或幻想。但是一直到此之前,沒有機會做出對丈夫不貞的事來。問題是有的時候,真會想到是那末容易去做。以現在的心態說;還寧可旁觀他人的羅曼史,不希望自己會捲入其中。」 「你的意思是說:除了與丈夫外,從沒有跟別的男人睡過覺 。對不起,我是說做愛。」南茜要確定她的意思。 克莉絲點頭。 「那末你對你的性經驗有何意見,我的意思是說感到滿意?」 「 我不知如何表達,單純就性經驗而言;我不承認在婚前婚後的過程中有過半點高潮。如果我的体認是不錯的話?」 「嘩!那確是不太好。」 「這可能就是東西方的不同觀點。」克莉絲不同意南茜的評語: 「我從未把這個項目列入我與保羅間的問題,而且根本上我和保羅難得會做愛。」 「保羅,你對東方人與西方人個別間的交往有什麼看法?」彼特打岔,試圖轉移話題,他不想讓他太太跟克莉絲深入討論這類題目。 「在我看來,」保羅順著他的問話趕緊接下去,他也要迴避她們對這個使他難堪底題目的追究討論。另外他感得到彼特對克莉絲的用心與情意,彼特明顯無法忍耐克莉絲對這方面的表意。無論觀念上如何開放,動了感情的話,反應都還是一樣。 「西方人與東方人的性關係,不該這麼說,應該是交往關係。」保羅揣摩著發表他的意見:「我眼前所看到都像是上下行,我不是說是權宜取得式的。你看滿街上了年紀的西方男人手裡經常牽著還是挾著越南、中國、韓國、日本,菲律賓等等女人,女的一定必較年輕,哪有東方老人挾個西方女人的。這不僅是經濟因素決定的。生理上、形象上更是有力的原因。」 「你不要又開始發表你的怪論了。」克莉絲忍不住要打斷他大放厥詞的興頭。 「我們覺得很有意思。」彼特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克莉絲,你不以為然 嗎?」 「他啊!一說就沒完了,希望你們受得了。」 保羅不理她的打岔,隨著接下去: 「先不說年紀問題。因為這是一個刻板的經濟上佔優勢地區男性主導底社交模式,尤其以男性滿足慾望的前題所衍生的種種男女關係。現在西方男人跟東方女人交往,不僅在文化層面社交層面完全處於主導,体力上更是。而且東方女人給人刻板的一個聽話,勤力做事的樣板。更且東方女人三十歲後比較不易發胖,西方人對減輕体重偏執成痴,更是一大吸引。所以西方男人老了還可以在東方姝身上逞雄風,好處太多,所以趨之若鶩,當然年輕有力的還是會找更性感的對象,不容易看上東方女伴。」 南茜聽了大不贊同,皺著眉頭駁斥他:「對不起,我完全不同意。簡直一派胡言,不知道你說些什麼?你的觀察根本偏頗不當,你去看看統計;美國高加索裔的男性向別的族裔尋找伴侶,最多的絕不是亞裔,東歐及西語裔遠遠多得多。」 克莉絲接著批評:「保羅自己才是種族沙文主義,他就是要侮蔑自己族裔的女性,不知是甚麼心理?」 「白人不都是種族主義者,」南茜繼續她的攻擊:「又不是動物,何需硬要分優劣。難道你要與人發生關係還是戀愛,還會先看膚色。事情不論怎樣進行,與人結觸後戒心一但解除,所面對的乃是另一個自我,攻防適應都是對著這個人,受過的教育,禮儀,種族…都是附加上去,當然因之造成他這個人。但你所面對的只是對這個人喜不喜歡,他呈現是什麼,你去應對他作出反應,與膚色不會有獨立的關聯,除非刻意用這個來判斷。」 「我的妻子是彫塑家,」彼特用打圓場的語氣:「我以為她的想法都是她平常工作習慣應用的辦法。」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克莉絲問。 「作一個塑像都是先立下基軸直線,再按眼線下作橫軸線。然後推展捏塑出外形,五官、比例…等都是按這個次序來的。她剛剛的推論,對我而言:就像塑一座彫象一般。」 「那你這樣論斷你妻子,不就是用心理學家的辦法」保羅跟著說。找台階下 ,好避開女性的聯合攻擊。大家陪襯著哈哈笑。 「我以為性是離不開美的,沒有美的吸引那會引起性。」保羅又說。 「性慾是美感的追求,雖然不等於美。而且對美的感應,教育的作成的功效絕不會少於內在潛能的衝動。」南茜回應道。 「西方的性就是慾。中國沒有相對的字眼,中國人對應性這個字含蓋層面更廣。」 「是什麼?」彼特問道。 「指涵很廣,不僅只男女之私,義理,人性本原。」 四個人默然一會,南茜問保羅: 「我想作些亞裔男性的塑像,並不是完全寫實的,保羅,你願意來為我作模特 兒嗎?」 「我?」保羅指著自己說:「可以嗎?如果你覺得可以,當然不會反對。」 「你体格均勻,比例很好。」 「我以為東方男人,似乎女性荷爾蒙過多,缺少毛髮以及男性氣慨。完全引不起白人女性的性慾,太女性化了。」 「克莉絲,你同意保羅嗎?」南茜笑著問克莉絲。 「有著部份真理。」克莉絲回答。 「東方男人的上嘴唇,常給我一種最肉麻的錯覺,厚沒關係,黑人更厚,效果沒那麼糟,他們經常給人家一種像油膩的雞屁股樣的感覺。」保羅更加發揮。 「怎麼會有這種意像,」彼特加入:「東方男人對西方女人的吸引力不會如你所講那麼薄弱,我自己就常被東方人特殊的外貌吸引著。相信南茜也有類似的感覺,否則怎會找你做塑像。你可能對自己的信心不足,也許是一般東方人的通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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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