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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2/05 03:50:32瀏覽1178｜回應0｜推薦4 | |
| ⅩⅦ 山澗
前門出去那條河流成為小明成長期間最值得與最難忘的回憶。 他記得有回他一個人坐在河濱小沙丘上，光看著流水足足耗了一下午。那次是他母親嫌他頭髮長了，叫他去理髮店剪髮。小明一向不喜歡理髮，不願意在理髮椅旋上坐著不動，自脖子上綁個白布巾，包住手腳整個身子，半天動彈不得。更不願意被理髮師父或小姐，把剪個髮的頭用滾燙的熱水沖洗，揉抓得整個頭皮又痛又難受。 他母親塞了錢在他手上，逼他去剪。他在屋裡不肯出門，最後他母親發脾氣罵他，他才不干不願的出門。 但他就是不肯去，一個人踅踱到河邊。滿心不願意地一直望著河裡流水打著旋起起伏伏地朝下游流去。順手拾起個小樹枝往河裡扔，樹枝掉落在河流裡順著水流像個小船一樣，逐波飄浮而去。 小明盯住想像的小舟搖晃著流向遠方，他臆想著萬一有那麼個機緣自己坐上小舟一路流下去，不知會是什麼光景。他不用去理髮，也不用上課，一個人晃盪飄向遠方。不曉得會遇見什麼？ 大姊曾給他看了本書「湯姆歷險記」，裡面的故事說的就是一個小孩子坐在小船在河上飄流。想像一路坐船到下游會是何景色。一定會很壯觀，岸邊有更多蘆葦與野草，也一定有更豐盛的流水。 他憶起做風颱河裡淹大水時立在漂流枝幹上的小狗，後來不知流向何處。他知道它一定逃不過像他見到的嬰孩浮屍般的命運。他看過泡在河水裡的動物死屍，豬隻，貓，發脹浮腫的狗屍。 然而這只是個日漸污染淤淺的小河，父親說他們已夠幸運，還能在這兒游水。聽大人說在台北市那頭已只是一片烏黑的墨水。 可是那兒的河水一定還是很豐富，他曾跟家人到更下游的淡水那兒，那邊就有很多船隻。有的泊在隄岸邊，也有響著機動馬達朝河口出海去捕魚。他忍不住幻想自己划一隻小划子順流而下，一定很有意思。即使不是小船，一艘橡皮艇順流而下可能更有意思，順著河道流啊流啊，到了一個定點再拖起皮袋上岸，讓人接他回來。 這都是不可能實現的美好的想像與回憶。真實的世界可不像幻想那般容易與方便。 次年，他六年級那年夏天，這條小河帶給他的可不再是田園詩般的回憶。真正現實世界的殘酷生生地逼現在他們這幾個未知人事的男孩眼前。 那年暑假，為了避開對岸的仇敵，也為了怕河邊佃戶找他們的碴，他們多半時候都不再去家門前附近的河邊玩。四個人經常結伴沿河進入山區上游蕩。他們愈進入裡面，就愈發覺得山內的溪谷景色特異有趣。 一再深入山裡面，就無從見著河流的蹤影，穿梭於逶迤起伏的岡巒，眺望所及除了青翠的山巒，就是山澗岩壁穿流不息的澗溪。由於落差，窄逼的溪水湍急。順著溪邊產業道路沿邊溯流而上，不時可見淙淙而流的溪水經過一段距離後，會在轉角處峰迴路轉底開擴起來。從溪邊道路往下瞧仄狹的涓涓溪流，像極了蜿蜒翻白的水蛇緩緩地注入稍寬廣的河床。溪邊岩壁籬樹叢聚，蒼枝翠葉遮蔽下的河床仿若水流貯靜的清涼水潭。 四個男孩看著高興，迫不急待的下去坐在岩石上戲水。小明是最先入水的。其他的人搶著問他水冷不冷。 「不會啊！很舒服的。」 他一說，坐在水邊泡腳的另三個也抵不住誘惑，陸續躍入水中。回頭兄弟也不理家裡的禁令了。 起先小寶還不敢脫了衣服下水。 「哥啊！你再游水，被媽抓到會有你好看。」 「只要你閉嘴，媽怎麼會知道，每次都是你多嘴。」回頭數落他老弟。 山溪匯流到這個小潭的地域區，雖然從表面看好似水流停滯緩慢，然而一進入潭中就發覺不似表面見著那樣，水面之下的流勢可未稍減依然迅急地流動。 而且山澗陡峭，一入水就深可沒頂，不像家門前的河流整個岸邊都是淤淺的河床。可容人站立戲水。躍入這個澗潭得立即游水，不然就得雙腳不停踏水或者扒住岸邊峭壁貼立。「哎喲！」回頭入水後驚呼，一面朝岸上警告：「腳都探不到底，馬千里，你不要下來，你會沉下去。」 「哇咧！好好玩喲！」 小寶不理他哥的警告，自顧自地在水中邊游邊喊。 水深不見底，水勢又急，得不停地划水，才能避免被沖離原地。泡在水中的三個人來回游著，好不快活。 馬千里不會游水，只有站在岩石上眼巴巴的望著水中不停游動的三個人。楊資明跟他說： 「你下來扒在我背上，我背你游到對岸去。」 小明自持身高体大，以為可以在水裡肩負起馬千里的重量，讓他加入在水中的三人一道嬉戲。 一聽小明這樣說，馬千里「蹦」地一聲躍入水中。他這麼猛，一入水馬上摟住小明不放，扒在背上，雙手緊緊抓住，兩臂環繞在小明肩膀。水深使得他緊張得不敢鬆手，環繞住小明的雙手扣得太緊，使得背他的人幾乎不能呼吸。小明手腳並用，使命張開打水掙扎，避免下沉。 小明張嘴大叫： 「鬆手，不要抱頭，我不能呼吸，別抱住頸子。要沉下去了。」 馬千里怎能放手，不要命了。但他還能聽從指示，略微鬆手，不環抱頸項，改摟住小明肩胛，如此使得小明尚可呼吸吐氣，小明卯足全力往前划水前進。 由於馬千里一撲就躍上小明背脊，向前的慣性使得兩人一下就衝到不大的水潭中央，而小明又背向原來的岸邊，勢不能回頭游回去，只得往對岸游去。 「往前游，往前游。」 馬千里在小明背後，不停打氣，他自己的雙腳也併命用勁蹬水來配合。事態嚴重，還好他夠冷靜，尚不至於死抓住背他的人不放。 小明使勁掙扎往前游動時，才發覺一個小孩子的重量竟也是那麼重，水的浮力並沒減輕若何重量。更由於呼吸困難，益發游動困難。騎在小明背上的馬千里雖然能配合，聽從小明的叫囂不再勒緊頸項，可還是壓得下面游泳的人換氣不易，使勁不及。 回頭一見情況不妙，趕快跟上游在小明身旁扶襯幫忙。他弟弟小寶泳術不精，自身難保，只有貼在岩壁乾著急。還好水潭不寬。小明死命掙扎一會也就到了對岸。馬千里一見可上岸，像小蝌蚪樣的放開小明，撲通一下湧撲上岸邊。 背上的人離身後，小明像虛脫樣的扶住岩壁，呼氣休息。 「好重哦，壓死我了。」 小明怪責馬千里。 「抱那麼緊幹嗎，差點讓我窒息。」 澗水非常好玩，水清而流急。泡在水中的兩個大的放手讓水流從小水潭出口處把身体帶往下流，一沖出狹窄潭口，立即出現一道湍花四濺的急流甬道，將他們身不由己的往下沖流。兩人一面驚呼一面扶持著兩岸高峙的岩壁順流而下，又懼怕又驚險刺激。 流至下游的溪澗，也有別人在戲水。大人小孩都聚在較平緩而石頭羅列的淺水區，大家在這邊穿梭走動，有人甚至帶來燒烤的裝具在烤肉，再下去又是水深流急另一個水潭。 兩人招呼馬千里轉移來這裡一道戲水。回頭發覺他弟弟也跟著他流下來的路線沖下來時，不由得警告小寶。 「給我小心點，一個人亂沖，到時可沒人顧得著你。」 小寶不服他哥哥兇他，爭辯道： 「你們自己先流下來的，我為什麼不可以。」 「哼！你可以，沖到水底下去，看你還可不可以。」 「好了，別吵！」小明對他們兩兄弟勸和的說： 「一道去沖好了。」 他們來回玩在在流水的甬道玩了幾次，後來又轉去下游稍大的水潭玩。由於這道水潭水深稍淺，馬 千里下到水裡發覺靠北邊淺水石頭羅列的區域水深僅及胸腹部，他就很順當地在這潭邊泡水練習游水。 不久後，四個人都搬過來衣物放在鄰近的岸邊，一伙全移到這個水潭玩。小明等三個會游水的也繼續從新地點再往下流沖流嬉戲。 這邊水潭人較多，不時有人來來往往，他們四個也時聚時散，不太注意彼此間的情況。直到馬千里覺得好一陣都沒看到他的同學謝小寶，才想起來問回頭： 「小寶在哪？怎麼都沒看到？」 「這個死傢伙，就愛亂鑽。誰知道他游到哪去了。」 回頭雖這樣說他弟弟，畢竟不放心，還是準備往下游游去看看他弟弟在不在。碰到迎面來的小明，趕忙問他看見小寶未？ 「沒有，」剛從下面游上來的小明也覺著奇怪：「一直都沒見著他。會不會又跑到上頭去了。」 「不知道。」回頭聽小明也說沒看到，不免心慌。 「我再去下面查看他在不在。」一面央求小明：「你上去看看好不好？」 「好！應該會在的。」小明安慰回頭。 「小明哥，我跟你一道上去。」 馬千里，說著也爬上岸，跟著小明一道上去找尋小寶。 「這個小寶這回出現了，可要被回頭 K 了。」小明下結論。 結果他們上去後，誰也沒見著。馬千里看不到小寶覺著有點不對。不由大聲呼喚起來： 「謝小寶，謝小寶，你在哪？」 除了淙淙流水喧嘩，一點回響也沒有。他這邊喊過後。就聽到在下游的回頭也在呼喚他弟弟，一聲聲迴聲從山谷裡傳上來。 小明也覺著不對了，跟馬千里面面相噓。兩人邊喊邊找，全無小寶的蹤跡。 他倆趕快追下來會合回頭。 「回頭，他不在上面。」 回頭慌了，瞪著他倆說不出話來。 「我們再仔細找找看，」小明說「他不會溜回去吧？」 「怎麼可能，衣服都在。」 「問問旁人看到他沒有？」馬千里建議。 他們三個於是靦腆地到處詢問在場的人有沒有看到像小寶模樣的一個小孩。 人人都說沒有見到，也有人反問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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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