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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沒 --- 再 醮 8
2005/06/17 22:12:38瀏覽1001|回應0|推薦3

再 醮


在作家營那段時間內,我主要奮鬥的時間投注在翻譯自己的作品上,荷澤給予我相當指導與助益。我的住處狹窄,熟絡後,白天逐漸都停留於他書房作翻譯工作,不僅請益方便,同時也為的利用他較佳的打字機打出的字較整齊美觀,以及隨手翻閱參考書的就手。

來往密切後,我白天都在他那做活,入夜,才回自己的宿舍。

有次兩人駕車自外邊用餐回到他房間,他漫不經心地提議:

「你何不住過來?」

早先他曾問過我,我回說再看看吧?這回他再度提問,似乎較認真。我以反問回答他:

「我們現在這樣相處不好嗎?」

他還是用不十分在意的口吻解釋:

「兩個人住在一起,方便相互照顧不說,而且經濟上也較分開居住可省下費用。」

我咀嚼後,告訴他我還是那個意思:我還不能接受沒形式關係就生活在一起。

「我這就是在求取形式關係呀?」

他明白表示。說罷然後握住我雙手,直視我祈求道:

「願意嫁我嗎?」

這樣問,就夠了,我點頭認同。

「與你結識以來,」他繼續表白:

「我有時免不了覺得我活得夠了,活過了我以為再沉陷進入婚姻的泥沼的時間。還不止此,活過了值得繼續活下去的年紀。可是,另一方面,心緒上依然躍越,我還在等待,我的時刻並未走到終點,根本上我以為時刻尚未到來。直到遇著你,我才蘇醒更且深悉現在於我還不到終了,根本不是,而是再生,生命還有其意義,我還得追究和生活下去。」

停頓一會,又繼續:

「與你來往後,我經常午夜夢迴,不自覺地悸動,老感觸到有種奇妙的生存力量在心身盤旋。怎麼說呢?是種奇異的感覺,我還活著,我以為失去所有,其實不然,心思上仍舊住入在原先的掙扎向上的道路上,仍然留連在原先以為失去莊園裡面。我還可掌握著可即的成就與名聲。即使就在跟你說話此刻,我仍滿懷希望,心田仍舊如洶湧的火山岩漿地鼓盪奔騰,你知道嗎?」

結婚是愛情形式化之終端殿堂,婚姻存續過程較之戀愛以及終結過程更是生命上烙印過程,前度姻緣無論我以怎樣以淡然態勢處置,仍是無所廽避地成為我一生無從磨滅的記憶。然處於戀愛之中,愛情縱沉重而突兀地淹沒其他並存地生存意志,然而自我意識仍維持其軸心位置,梗立於旋渦中心。面臨再度婚姻其間,最讓自己難以抑制的想法,不是我們簡化而低姿勢的婚姻的進行過程,以及將會面臨諸種情況;而是不時自覺虛榮地浮現於內裡意識底揣摩,設想婚姻將帶給自己生活的改變與適應以及約略而誇飾地惦量於自己名聲的影響。

當其時,浮沈意識上面的並非面臨並不是不在意婚姻本身是否帶來任何困擾?諸如生活或情緒調整的問題,不是不耽溺於往復估算考量?而是不再能覺著有何嚴重性,雖則如此,同時卻感染另一端的重與沉,忍不住要站開拿出來評估再一次婚姻會在我生命過程中佔何種定位。出於無以抑制的虛榮心不能不把自己置於客位,以一種像似旁觀的角度,來把自己崁入時序的評鑑或載錄記述之中。

摸索奮鬥到這個階段,由於一再突破無方,我不能不在內心默然洞悟並逐漸承認自己生命核心時光業己過去,對過往地追究已逐步加重在現實的評估與考量之上;我不得不意識自己漸已活在過往的成就內,生平起伏遇合都逐步成為事蹟,不無自賞地將之擬作中國白話文學裡的事錄或逸話。

我內裡會不時忍不住地默默對自己的歷史定位暗想推測,當然感情與共同生活的綺想與寄望仍佔据意識明顯部位。愛情由嚮往而沉陷而逐步体認而消逝以迄泯滅,是個漫長無有終始的生命歷程之成長;不僅出諸反顧心理上的体悟與觀察,更是身體與生理上的演進及体會。當然性心理的內在体驗,更是伴隨人之一生成長銷磨與萎頓。

年輕的人生漸已走過,憧憬也漸成部份地甦醒。對男女或性與愛欲觀察愈深,就愈能理解,男女情悅事實上也是人類最膚淺的一個面向,最為表面底因子往往決定整體感情的趨向。外表容貌的美醜決定一切,感情或性的追逐其實即衝著喜慕的外貌之追逐,外貌代表欲望。

不論大自然置入的生殖與傳宗接代底秉賦,人們迫切的需索及追逐伴侶或異性,顯示出本身缺乏自處能耐。情欲或感情的依存性,在在表示出無從自我控制本身的性欲衝動。人似乎較任何其他動物更不耐獨處,對伴侶的依存性及須要較諸他種動物的自然性向更加屈從於本身意識底醒覺。

荷澤曾向我述及與他第二任妻子間的關係,他第二任妻子較他首任妻子年輕得多。他遇見她時,完全被她的青春與面貌所俘虜,他說明:「應說是迷惑。」。

當時強烈的意念,逼迫他非要去攫取她,雖說是不無猶豫,但是無論家庭、婚姻、子女都抑制不住他要弧住一擲以就她。當其時,他考慮兼反省不覺得不對,也不以為何以不去背叛婚姻家庭,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即使後來分手後,他也沒有悔惡過當初的作為。他秉直地說明:處於激蕩期間,他不是沒有回顧及考慮,但比較權衡之下覺得非得到她不可。年輕的皮膚容貌即是人生活在世上最珍貴實在而可接觸擁有的一切。即使到了如今此刻,他仍認為窈窕輕巧具彈性的身体,白嫩的皮膚,是世間最誘人的物事。

他以辯白式的論證跟我說:性的吸引是一切藝術的創作動力,投身與之,怎能說是做錯了呢?

他們在一起之後,他縱然迷戀於她,但他的自我依舊強大,他說不是嫉妒或不安全等感應,或諸如此類的內在因素,可說成純粹的自我中心。她年輕,有才份,有主見,處處不屈就他,他易觸怒,她也容易隨之轉而懷恨。然而他當時就是自大而虛華,對當時的他,愛情就是佔有,不僅在身体上,佔有欲也同樣地侵蝕於心智上。

作為一個寫小說者的習性,荷澤可以像說他人故事般娓娓道出自己的過去。可惜作為聽者的我並不熱衷,於是在我得知大概,他也看出我缺乏繼續探究的意思後,放棄對細節的追述。我可能由於熟諳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自已已不再似前度婚姻期間那樣感受強烈而焦灼,有意願得知或欲求了解枕邊人的過往與事故。或許就像前夫陳世賡曾認為我向不具小女人心態,至少表面上從不曾表現出熱切與渴望,去探求他的一切。

女人慣於私底下在閨閣裡探討的事情,男人卻有普遍化的衝動,而且更急於展露或炫耀他自己的逸事或風流事故。

我關注自己本身的情況尤甚於對荷澤的過去,兩人結合之後 的共同生活,絕大部份的自我不僅得公開,尚且得分享。性尤其是不僅止於單方所渴望或追想的事体,成了相互間揣摩與適應或調配的問題。肉体接觸事實對確我構成負擔,或者不應說成負擔,只是不再能激起那層衝激。像是五嶽歸來不看山的淡然,不是閱遍五嶽的眼界寬敞後之淡然,而是心境上認為穿透了,沒有什麼神祕,一切也不過如此的淡然。

荷澤難能可貴之處在於他能体會我的反應,這是最不容易的地方,設想有多少人能走到這一地步。這不止是年齡的因素,雖說非要上了年紀才進展到包容和体貼,卻是要思想時能含蓋別人,要能包容和屈從對方的想法與顧慮著眼。同樣底,也不能因年紀或經歷過就放得下戒懼與不當回事,那畢竟是不能完全放鬆與展示內在的自我。

這麼些年來,我寧願自慰,也怕與人相交媾。當然自慰也是逼不得已,可是思及與人裸身相處除非處於性欲衝擊中,不能不設想麻煩,無法不思及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形象和線條。接近時呈現的特寫,局部完全展現的面貌,熟悉雖可泯除大部份憂懼,但一個敏感的心靈永無法泯除對自己殘酷的返顧,過程中的無盡的牽扯己不是此刻的我所再願承坦了。

我在圖書館的那位同事曾很赤裸地對我說過:

「男人就是不了解,女人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麼需要委身相處。他們把事情都想得太簡單,太容易,不知道對於過程的懼怕與因應的困難會是多麼難過。」

她還說:「我們已過了那種迫不急待,急於一嘗鮮的年紀,可是他們還是執迷不誤,總以為有著付出恩惠般地開口要求,不想我們比他們更不想發生。事實是談談話,表示好感,互相眉目傳情,與我們已足。」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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