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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沒 ── 前塵 7
2005/06/16 13:33:08瀏覽1024|回應0|推薦4

前塵


第一天往圖書館報到上班的路上飄著霏霏細雨,我打著傘,加緊腳步,一心惦著上班的可能情況,沒留意迎面而來一位文質彬彬的男仕。擦肩而過之際,那人突然有禮地舉起頭上的巴拿馬帽向我道早安。我不防,吃了一驚,連忙回應答禮也道早安,感到他似乎一路注視我,心想大概看我是此地唯一的東方人吧?

他應也是營裡面的駐入作家吧?很有些年紀,在紐約街頭像這模樣的人我向不會提防,何況這裡又不是紐約,郊野地區,根本不會有閒雜屑小人等出現。

這是我初見荷澤的印象,雖只不過是路肩憬然乍遇,回想起來卻覺得其人儒雅文秀。自離婚後,頗甘於單身生活,其實我與陳世賡婚約存續期間聚少離多,真正兩人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這麼些年來一個人過活慣了,感情的事,雖不能說刻意廽避,但與人來往彼此間縱有好感,可總是撐差梗阻很難有進一步展望。

來到美國後,一切從頭來,在諸事待舉的情況下,益發孤僻,完全避免社交或交際場合,根本封閉在自己的個人世界裡面。

來到孟郡作家營生活環境雖不錯,可是僻處郊野森林與外面隔絕,住戶稀少,又個個孤獨地埋首創作,不尚往來。人人都似隱士,成日一個人面對稿紙和房舍的牆壁,有時難免備感孤寂,遇著荷澤刻意示好,自然容易接納。

初遇邂逅即不無好感,而知道在領域內彼此都曾是個人物,更拉近距離。他的年紀雖大了些,然我可是過來人了,不會構成障礙。備歷滄海桑田,益發珍重來自靈性與知識之契合。

我們結識到結合的歷程不能說沒有勾引的慣例程序,但屈就於現實狀況底發生的可能之成份實多於憧憬。他飽歷人事,對情感滋養重生可以有著無所謂的靜觀態式。我雖能感知就本質上言,兩個人與從來的自己並無變遷,彼此都可自對方的眉目眼神與行跡上再再覺知動情的軌跡。但考量到進一步接近與發展,乃是一步非輕易逾越的障礙與猶豫;心理上或感情上都不無對過去與展望底惦量,我們都有包袱與過往的肩負。而且無論就名譽或種族上都免不了有所顧忌和考量。到底必需要屈從渴望,或堅持理智底抵禦。要與不要不僅是我個人的考量,同樣也可感知來自他方面的猶豫。

互相都在觀望,我似乎陷入熟悉的等待或期望地巢窟。空自耗費之餘,不無思及以往多少時日業己枉自空白等候過去,忍耐情緒滋擾地延宕漸成往昔與現狀之慣例,已不再有衝撞屈服於迫切爭取與急切滿足的需求,我同樣於靜觀其變等待感情沈澱。

乍雨還寒的時節,情感底細流復注入荒涸的心田,讓我再度復甦於業已忘懷底躍越與激動。我寧願承受滿溢胸腔內的痛楚,不讓去除,暗自品賞甚至覺悟這種因喜愛受苦而甘之如飴的內在感觸。寧願久處懸念,不讓輕易消除。我往復体會到那種什麼都無法做,什麼都不願失去的感動。

愛的折磨是內心像小針不斷尖刺般喜悅的磨難,時間的驅策像是斷層般無從跨越。我不禁自問在間隔的這段過程中,已無有愛的能力嗎?我不能愛人,或者失去那重能力,不願屈從內在的墮陷或意願。現時的情狀,不是缺乏誘因,以及刺激本能蠢動的對象,我考量復耽溺,不斷地自我詰問,這麼容易折服於自我的衝動或沈溺,我的抵禦全無價值,毫無意義嗎?我情願就此扔棄所有的自持,屈從內在的欲念之下。

我的猶豫與考量並非在於就此或就彼,我往覆考量的問題是在於:與另一個人再結合的可能性的猶豫與再質疑。縱彼此間雖尚未坦然論及,但都明白進展到此地步,問題是遲早得剖白出來。我沈湎又耽逸於不斷地沉迷及思慮考量之中,不斷返復追詢是否需要在這種情況下再投身進去?再結姻緣可能或合適嗎?我的心身就像外表所擬想那樣需要再嫁給一個男人嗎?

期盼的焦灼,要與不要的猶預,對愛情毫無催毀之力地渴望。我早就清楚過存活就是情感的煎熬與磨難,現在又一度復甦,躊躇與取捨間底猶豫不是不能突破。多方顧慮正在在證明人在感情的過程中是無從長進,過程始終一如起始,永遠如同初入情程場般的難以決斷,可是現實底事實是有所區間,我確切已感到早先那段有過戀慕的感情已消逝,沒有那種強烈地比較或為難。相反的,過去的我,可以處於忘懷的階,人是遺忘的天才,人去了,消失了,情感也會過去。同樣,感情若有寄託或替代,也似乎可抹去延續底思戀或消除那層思緒上的寄存。

我與陳世賡分手最初幾年,確實是空前的災難,空虛佔滿心胸,不能說不亟需添補。人們或能看出我神色上顯露的渴慕。再試著與另一個男人共同生活,不說排拒擯斥,總是有多處要試著學習與適應。雖然可感相互之間的情愫,但再醮已不復初嫁,現實的考量會壓倒空自憧憬。

荷澤現在的情況已經是背水一戰,不是說處境,而是心境上,人生至此,就此一搏也無妨。當然就我的處境也無所謂損失,這些年來的漂泊奮鬥,孤單與寂寞也確實需要一個可互相扶持依靠的伴侶。
我汲汲營營底重心是在寫作前程上,而寫作對他似乎已成一段落的間歇,於我仍是猶待深耕的林園。可是,我縱孜孜矻矻在為前程摸索奮鬥,心內裡不無懷抱一切都已過去,曾經擁有的不再擁有,雖併將所有戮力奮鬥,但難以再度懷抱任何寄望,失去的一切終將再失去。在這種情況下,能併將一切博得安撫体恤與理解何樂不為呢?

他是美國文壇的過來人,我內裡不無心存僥倖,嫁給他,或可有助開展。然當他提出可能性的建議,我尚不至天真地生出過切的寄望。繫繞於心,不可抹去的問題仍在於自己的疑惑,不論在自己國度曾贏取如何底名聲,硬要拿出出到外面與西方人一比,不得不懷疑是否仍就是一文不值,無法爭衡。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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