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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18 13:52:31瀏覽1215|回應0|推薦0 | |
巳
我自相矛盾嗎? 很好,那我就是自相矛盾。 ── 惠特曼 隱遁潛伏在自己的窩裡頭不與外在接觸倏忽已兩個多月過去,深夜出門補充酒水和食物回門時,只要雙手提物不滿得不能加攜物件,我都會順手自樓下信箱取出信件和報章雜誌,拿進屋來胡亂扔棄於地板上。沒有欲望查看瀏覽,不再在乎自己或世上的訊息。取進屋來,為的只是不讓鄰居生疑。我甚麼也不關心,更不想知道。 蜷縮在屋內除了吃喝拉撤睡,什麼也沒做。不洗不濯,一身衣物累積沾滿食餘甚至尿液精遺,全然不嘗換洗。室內酒瓶垃圾賸食羼雜遍地,身上汅垢累積,逐漸渥出瘡疔,邋遢之極。酩酊之餘,我還知曉自 己仍活著,清醒底間歇即無聊之極時刻。我似乎納悶地在凝注自己到底能躊躇磨蹭到什麼程度?忍受蕩懸至什麼地步? 我僦居的地方由於是老舊公寓,外觀一如陳年失修的破落戶,顏色暗淡斑剝猶如用油畫塗抹上去一般。 屋宇樓層的外觀讓人覺著陳舊,裡面的情況也一樣,水龍頭滴水,排水管不通,以致馬桶及廚房排廢水管得重新鑿牆洞,另行於外牆接通明管排水。室內白牆常年因雨季濕氣生霉。天花板經常落漆,初住入之際我也請工人重漆過,但現在靠牆角部位又開始生出浮鼓現象,沈湎濕氣沿牆滲入,亞熱帶水汽磚造屋的宿命。 不知不覺中,我已在這間屋子裡住上五年了,點點滴滴日常活動,食衣住行與消逝時光融會浸入這所生活空間。流光處處都是我的生命記錄。我憋住氣息暗自凝想,如果我斷然自陽台一躍而下,那可會是全然不同地截然中斷式的存在佔有之斷裂。 可以從陽台的邊沿跳躍過去嗎?是可以飛身騰躍而去,人的存在是自由意志,我已活到盡頭,沒有什麼是不可以,不可能?眼前所有的疑慮及顧忌,都在於自己瞻前顧後。斷然行動之後會產生怎麼樣的後果與效果? 既然斷然做了,我自然不會念及何種效果。鄰居或路人的驚訝或效果,全然不是我的考量所及,我關注只在於一躍之後本身的效果,那也是唯一可能底顧及 。 結果會是怎樣的結果?第一個考量是這種四層樓的高度能確定地讓我一著地就因內臟震裂而驟逝嗎?高度夠嗎?會半死不活折騰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嗎?那可是最不敢寄望的結果。張國榮要從二三十幾層高樓大廈的樓頂跳上,難為的不是確保他著地驟死不誤嗎? 另外 ,我可以再上一層,穿越屋頂平台的公用門從水泥屋頂天台往下跳,可是那也只不過增加一層樓的高度,仍不足讓我信就此粉身碎骨。增加一層屋宇的高度,能增加多少必死率。 山野懸崖、高樓大廈或天線塔以及一切嚇人的高度所在,那重可供一躍 而飛去的地標,才是我需要攀登的高度。 噢!苦痛的終局,我會在人們發覺前悄消蹓走。 沒人看到,沒人知道,沒人悼祭,也不會有人懷念我。 對一個寫詩的人而言:詩歌抒意是情感流露之必要,死亡則為生命過程之必然,是靈魂與身體血肉之外溢。死是無以挽回的生之過程底延擱,人因此不得不清楚地認識到生命之過程其實就是待死亡的過程。 我讓人理解我感受到的情境比實際能表達出來的多,抒情詩中的美麗與毀滅讓自己化身為意像,似乎藉此可穿透死亡,以及無力生活,無處可為之憑藉。 厭世,不想與人來往 ,甚至不思進食,像修禪一般地枯坐。再也不慮及食物,舌蕾失去味覺,不再有美味的感覺。事實我一直變換著購買各種熟食乾糧進來,但是無論什麼食物味道都不對,放入口中就有種陳腐變味的滋味。我像家鼠一多疑善忌,老懷疑冰箱食物腐化掉了、變壞了。我懷疑是那種腐味阻止我吞食,但經過一再比較與檢查,清楚地查覺冰箱內的食物以及放在外頭的零食水果都並無特別變化,即使放多久都沒大影響,應是我自己的感覺失去了。 是我的生理結構變調了,我的內在機能及感官己不復以往可感觸到原來應有 的滋味。我以為變腐的味道根本 是類似瓦斯的味道,瓦斯充塞我周遭一切,填充所有進入我食道味蕾的物質裡面。 我以啤酒和烈酒交換著取代食物的需要,尤其是啤酒,人們不是說是液態的麵包嗎?那麼就是我主要食物,我成打底灌入腸胃,取代米肉糕餅等日常攝食。我似乎活得比什麼時候都充實,匱乏而侷限。密閉的空間讓我警戒地覺著生之延伸底緊促。 展伸其中,我是不舒服的,老是感到身體某部份頑固地疼痛,痛楚強烈而執著地在體內逡巡,怎樣也排遣不去。但我不覺為難,早已習慣於這種抵殺不了的痛楚或不舒服,漸生成為自己身体之一部份。若沒有這些痛楚或不舒服,反會不習慣的。應該說我享受那種抹殺不去底痛楚感。它已成為我生活過程中的樂趣,生成住入於疼 痛之內老想著如何排除消滅那種頑強該死底痛以及不舒服。永亙底無從忍耐的抵受,死亡形成可能性及較上佳地選項。盤踞我整副腦海,整個思想都只在於如何自痛與不幸中解放出來,是存活狀態裡極待解救的首要之務。 痛楚讓我尖銳而不息地思考如何脫離苦海。可再怎麼尖銳,卻從未真正地去解救,一次也未。不曾因此去找過醫生,疼痛之極時一心惦念無論如何得出去置包解痛葯,一定要在痛極過後出去買包解痛葯或麻葯。可事後從不曾實踐,過後就遷延著淡忘過去。不斷地痛楚帶來習以為常,以為這樣痛楚地過程是當然的歷鍊。長長底痛楚過程讓我体會回味,因此生成延伸之意趣。生成於不幸之苦海,痛與受難傍隨我們成長老去,我們終其生離不開痛楚與不幸,我們命定的宿命,終生生活的滋生撗張,像蟲豸侵食樹上的葉子,滋滋喳喳地一路品嚐上去,人也一樣,苦膽嚐盡自會成癖。 痛極之時,實恨不能就此而去,這時開始憶及瓦斯的效益,生活裡面何嘗真正地想著死呢?都是難受辛酸底歷程。會用得著瓦斯嗎?也許安眠葯是更好的處治劑 ? 我底思緒活躍於瓦斯充塞門窗緊閉的房間,然思想尚不及那麼遼遠,那幾乎是另一度的時空的延展。抑鬱又不痛快的身心体驗,存心擱置的考量,縱然已夠壓抑憂鬰,我一向的意志力仍不及於延伸至此。 比較跳樓、放瓦斯,吞服安眠葯顯然是最無痛又平和的自裁方式,如果確切地作選擇,應無所考量地選用安眠葯方式。但是安眠葯的困難是取得困難,我難得上醫院,聽說可向葯房購買,不過沒有醫生處方,能買到多少大有疑問,當然可以賄賂葯劑師,或在街上一家家一點點累積著零買。 還有就是,在屋裡釋放煤氣後再服食安眠葯,那可是最無痛又保險法。可是張國榮那麼有錢為什麼偏選擇跳樓,我不會比他怕痛,死都死 了,一下子的乾脆,何需在意那麼多。喝得爛醉從高樓跳下一了百了,一樣簡單直接。我忍痛己成習慣,長久的耐痛磨練,驟然一下子痛的恐懼不會構成大阻礙。 影星自殺按比例最多的是跳樓,相信厭生或恨惡之極的情形下,痛或死相難看都不會是考量的問題,或許為了對自己的恨惡或懲罰寧取最難受的辦法。 若是跳樓的話,我不宜胡亂選個場所一躍了事。跳下去之後,屍体難全,但人家大明星都不在乎,我更不會在乎死相難看。但是高度的考量一定得有所評估,張國榮要選擇超越三十層的高樓跳下,一定也不全出於一時之衝動。 雖說我的第一個念頭不覺其間有何差異,目的若在求死,只要達成目的,什麼樣的高度有何要緊?但是其間當然有差異,況且對懼高症的患者 而言,高度本來就是一項極大的區隔,有著不同的意義。我可能可以忍受一定的高度,但是超乎某種程度的高度,不說感受完全不同,而且有著超乎其上的心臟緊縮底恐慌,帶來的心身壓力完全不同,意義也不同。我很清楚對於自己心肌的壓迫是完全不同的,不能忍受的高度,去執行死亡的意志會有困難,根本上打一開始接近邊緣就有著不可逾越的困難,是 對一個先天勇氣跨步的總檢討與考驗。 所以如果我選自家天台如此不成比例的高度,雖說簡單易行,但是意義上可大有區別?縱不在乎立即呈現的死相難看,可是自極高的高度飄飄然而下,可有另番對生命最後的回味與追禱的意思吧! 我想那就不如從世界第一高樓101大廈的頂層飛躍而下,臨死亡的時間都會拖長許多。雖說我會醉得不省人事地躍下,但飄然而去的感覺總是在的。 我一定會臨場膽怯,加上懼高的因素作祟,我準備好一瓶頂烈的xo酒。101蓋好營業之後,我還未去過,只不少次遠遠近近地瞻望不已。想來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而且存心就死,不論裡面保全如何謹慎,總會讓.伺機偷蹓進高樓可供飛躍帍下据點。 從那裡跳下來,我可是粉身碎骨,不必解剖驗屍了。 如果從四樓或頂上平台出去。自己的屍体可得被扔置在解剖檯上支解,器官逐項解剖。我不管身後事,到了那時候,怎麼樣一切的一切都非我所關切。生命停止,一切都不存在。所有的意識與知覺都消逝,物体靜默狀態,死豬或死狗的屍体不都是一樣的。人們如何處置當非我所在意。一片片的剖解,破開胸膛從內部掏出肝臟、胰臟、心形的心臟以及腎臟一樣樣的用手刀切片在顯微下分析。我只不過是一具摔死得變形屍体。在變扁的外形上究明死因,需要不容情又冷漠地一刀刀地支解? 死去無感的遺骸干我何事。我一點也不牽掛。此刻思及尤然,意識暫居軀殼之中,離開之,也不過如同曾經居住過的屋宇。然而靈魂是否存在或長存?應是一死百了,我們這類逃離宗教的無神論者的生命終結於死亡,死亡即一切終結。屍骸更如同修剪下來的毛髮指甲,除了直接扔進垃圾桶,沒有別的作用。與靈魂分離的身体只不過是一堆無用之死血死肉,純然是不再相干相屬之物,與己身不再相連,與主体有何意義與干係?消逝之靈與肉,欲與意與當初盤据形体都全無意義,何來眷戀或關切。即使活著我已不再在意這層臭皮囊,何況仙逝之後呢?只不過一具摔得稀爛碎裂面目糢楜的屍体,與曾經的我已不再相連也毫不相干,何需在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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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