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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 4
2006/01/18 09:35:47瀏覽952|回應0|推薦2


我是在三十二歲那年坐牢,在看守所裡不斷來回出入法院檢查官室偵訊半年後,馬 半年叛亂罪並未成立而後才放了出來,但已確確實實地蹲了半年的牢房。

由於坐牢的關係再與洪富祥認識,而後得以藉之改宗入民進黨。所以可以說自那時算起我的人生運途與政治生涯開始改觀。已經過了這麼許多年,我得承認是那一段時間的演變坐實了我此後生命的轉捩點。

我們立法委員小組預算審議過後的晚間餐敘中,黨藉委員裡有人提及我當初入黨可是由洪富祥的介紹人。我就會惡謔地戲稱:

「我可是踩著先烈的血跡一步步地走上國會殿堂。」

這只是一句戲言,我可從不以為洪富祥曾對我的往前行進有何助益,我轉向改投民進党,完全是自己的評估,他至多只是個介紹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人,我從來不曾認為他在當時或甚至事後在黨內或社會地位上有何重要性。

坐牢期間,我不斷思索,那時開始對自己原先的革命心 態與事業重新定位。那期間由於被捉的挫折以及前景暗淡,使得我一再摸索考量自己從事的革與事業前景和發展轉進的可能性。我逐漸地重新評估自己對政治改革與現實環境的認識,將從事的組識與對政治理想的盼望用另一個角度考量,從而以現實考量,認清若個人不能出人頭地,就沒有真正奮鬥的意義。哲學觀點上世界乃是因我而存在,如果沒有我,整個世界及其建構不說失其意,也根本不存在。民主革命的途徑和 世上所有事物事實都是一樣的,徒託空想成就不了事實,折衷與妥協是事情發展必然的過程。

到了三十歲,由於生活的歷練,才逐步讓我認識自己是怎麼回事,社會與人際關係是怎麼回事,不能再像還停留在學校時期那麼純真。經歷的種種生活挫折和和各種失意與失敗,我開始省悟,我當然還是確信知識是一切事物的根源,但是態度上有所修正,認為書本或課堂上得來的知識還得經歷人生歷練 的驗證才能得到事實上的認同。

於是我不但離棄原來堅持根本革命路線的看法,自己心頭修正主義壓倒大同一統的純粹改革路線主義。懷疑硬生生從書本上剝下來的教義政治是否能適用於地域性的實用革命經驗。

經由這裡起,我才笄再開始真正進入開始密切與群眾結合 的民粹改革路線。

中國共產党聲稱只有與群眾結合的路線才是真正革命路線,這個論据我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服膺。原先努力 過程,回顧起來似乎有種徙託空言似的秀才言 兵之覺悟,

但現在的我在回顧年輕時的我,並不曾為當時想法天 真或不切實際。當然自己曾這樣子地自認過,但事後檢出當年的文件與工作紀要,客觀地評做就發覺自己絕不能渺視與小覷的當年的看法與工作成績,反而是一比較之下,倒明顯地分辨出自己眼前的氣度與胸襟大不如前,工作的堅持與成績也毫不較前有何進展。現在若有所成就,看來全是世故上的成就,有所長進,也是曲學阿世的長進。虛心 回顧之後,頓時生出倍覺今不如昔之嘆,

可是對那時對政治改革與革命的抱負、想法與作為卻頗有 奢言根本改造國家根基的托大。事實上進監獄前的我已逐漸對初期的想法與作為麻木無感,民進党那時的表現讓所有同時期的党外同仁激賞,他們處處顯示出實質上接近成功的可能,他們的抗爭,尤其在議會與國會殿堂的努力與表現,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示,讓我逐步 的体現原先不抱成功的可能改觀。

但我們自己的路途仍舊綿延而慢長,所以讓人麻木而生倦怠,我深深感到自己生為台灣人的氣短。雖懷抱理想,但也逃不掉小商人心態實利 的態度。眼前利益的引誘,不由不讓自己趨向謀求轉變。

我和洪富祥雖然從事政治運動,可都只是小角色,不是有頭臉的人物。監獄裡龍蛇雜處,光我們一房侷處四人裡面就有個黑道大哥大,處境自不好,遭逢難堪與欺侮自是難免。

但我在牢裡半年期間,並不難過,也不像別的囚犯成日無所事事,因為我懂法律帶給我很大方便,尤其阿祥說出我具律師身份,更使我得到無比的便利與優待。大半 時間不是用來看法律文書,就研究起訴書和狀子,寫摘要,以及準備訴訟文書。所以不但沒有浪引時光,坐牢對我很有進修之益。

當時在裡面期間,不僅準備自己的訴訟文件 及資料,同時也幫別囚犯寫狀子。裡面的囚犯相傳得知我曾有律師資格後,乘機請益和找我幫忙的層出不窮。同牢房的自不用說,我為老大等三人看文件、作出庭前的軍師,更為他們起草狀子。

由於這樣,就跟阿祥熟稔了,突破他一起始時對我的心 防。雖然阿祥他們組織裡有指定義務律師,但我和他一樣深陷其中,更能提出較中肯的申訴意見以及訴訟程序及辦法。他轉給律師作為提辯的內容。

老大也一樣,日夕相處討論案情使得他更願意採納我的意見,勝於他家人請來的三個大律師,因此,老大的家人都只道他在看守所裡和一個律師同房。事實上,整個看守所乘機托我寫訴訟文件看狀子大有 人在,而問意見更比比皆是。

由此之故,我蹲牢房期間,雖說喪失自由,四個人擁塞在兩公反見方的小房裡擁擠不堪的心 身上的不便與難受之外,我算是最沒吃倒苦頭的囚犯。相對的牢警獄卒對有法律學位及律師資格的我相當客氣,而裡面不時藉外役傳紙條等辦法暗中求教的囚犯偶而相遇更是禮遇。我不時收到藉外役偷偷傳進來餽贈物:食物、香煙。我一概慷慨的與同房的三人分享,拿人的手 軟,他們對我的尊敬與禮遇自是不在話下。

老大看我蹲著寫讀很辛苦,而且缺乏必要的工具書。他就讓他的大律師與獄方交涉,通融讓我取得必需的法律書藉及文具。長時間蹲或坐在地上寫狀子或看書使我背痛不已,我向獄方爭取,得到一方木板塊,使我可將木板或放在膝蓋上書寫。後來法律書籍及物件多了,更以所有的書本物品墊作支腳作成矮書桌使用,我蹲坐其間,就可作較長時間忍受,背脊及膝蓋比較能伸展,姿態也較自在地自修和寫狀子。

坐牢由於失去自由以及環境與生活條件極度窄化和貧乏化對生理心理是諸多甚至極度限制,照講是對個人各方面尤其生理調適的最為嚴重之考驗,習慣於生活上的安逸與放縱,一旦斷然去除掉各方面便利與舒展,進入狹窄而極度限制與不便,應該倍覺調整之不易,更且憂心於如何為之適應。但事實上關進來的犯人並無適應問題,現代人可能嬌生慣養,對醫葯保健倚耐過度深重,但環境突變,所有的現代化的舒適與文明物質的倚賴一下全撤走,並未造成是不能忍受的災難,放眼去人人適應得蠻自然的,原始的本能仍在,人的伸縮性與適應本能仍在,只要環境逼得人還原,沒有不能忍耐與適應的。將限制與侷處以之為當然之處境,人人心 理上坐牢的準備使得犯人以極自然的順應調適過來,進入牢房就自動地適應原以之為極可怕底不適、不便與侷促。

精神上的恐慌也不會如想像般地嚴重,原來人的思想實是可以昇華的,狹窄不便只有讓游移底思緒飄搖,甚至昇華至超越原先由於生理畏懼而衍生而出地恐慌與憂懼。

我所見過最為受與改變最嚴重的不是那些生活享受尊貴或最為豪富有錢的商賈禍官,那些人能曲能伸,一旦淪為坐下囚,一開始都能從容以待,雖然逐漸的能用錢或人脈與關係得到較優渥的待遇。

我所見到的犯人裡面,反而是來自中下階層的阿祥,一進入牢 對他的影響最大,心 身改變最明顯。他幾乎全然為環境和境遇擊倒,一任自己萎頓無在意外在環境靠近馬 桶邊的污濁和侷促之中。

他最先進來一付羞慚已極而且心神喪失的模樣,每天低頭枯坐完全不在意週遭情況,整個人只沈浸而且萎頓地灌住於自己的思緒之中。

裡面人人都在等時間到了分派食物湯水的外拖著食物過來,吃飯是第一大事。但他全不當回事,吃得又少,飯菜常空下來放著不動,最後都讓我跟阿火吃掉。裡面的人無所事事永遠在飲餓狀態。老大自是不屑吃他人剩下的食物,自然就便宜我和 阿火。老大他可以搞到另外的來源,他可以不時吃吃喝喝,甚至半公然地弄得到香煙來抽。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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