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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18 09:31:31瀏覽1080|回應0|推薦2 | |
打洪富祥一進來他那付憂心忡忡與受苦受難的模樣,就讓人不以為然,那有那麼難過,何況又坐政治監,心內既有與當權者對抗的念頭,不說是求仁得仁,但是總不至於慚愧羞慚。何況既然有所信念,進得來就不可能被國民黨的標準把你折到,至少也不會認為自己不對,有所錯誤,最多也只是懊悔錯失,或是失悔採行方式不當。
那會有他那那副深自悔失的模樣,由於同是對權威的反抗入獄,看了他的難過與失意,最初也讓我試圖藉著以前認識的關係想開導過他,設法讓他不用那麼自責。我自己雖然坐在監裡也一直是心 情鬱結,但沒想他那麼嚴重的模樣,人在怎麼樣的環境都會找出最能適宜與順應的辦法。可是阿祥卻不然。 我試著跟阿祥講些疏導的話語,他對我的問話,雖然也有問有答。但他始終表情木然,讓人聽著並不是純心 情低落,心 緒不寧地那樣遲鈍與不寧。他會讓我覺察到似乎是出於對對方多事或關切的抵禦心 態。也許不事,但我總感覺他對我的無動於衷,讓我感到有種澆熄對方熱切的冷淡。我若稍涉及個人深入些情況的談論,他甚至表現出一臉充耳不聞地淡然,不能不讓我感受些打擊,似乎是我一廂情願底想表示關切。這樣效果徒顯自己白目。 我懊悔多事,深自怨責自己在這種場合,仍然天真,惋歎從事社會工作這麼多年還這麼不世故。 我會作這種表示是出於我一向的人道主義之場,關心他不僅是由於我他有一同當兵的連繫,更因為為著同一原因或理念落難的同情與認同。 但他模樣雖顯得可憐,但實際上不然,他反而佔上風,看我如傻子,憑空表示不相干其至可笑的熟悉或多情。媽的!我真是多事。 由於莫名的挫折感,完全沒有必要地去惹他,不由得不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考慮洪會冷淡的緣故可能視我為具有另一種政 治立場的人。但過後又否棄自己這種清測,我不以為純粹出於政治立場就會讓人無視於旁人的意見。尤其像目 前這樣日夕面目不離地相處於牢房內,不應為了政治理念或立場還像向外面那麼尖銳與爭鋒相對,也沒有人會多在意別人這方面立場如何,在裡面不可能把這種事表面化。 我想洪之不願與人多談,毋寧可認為是他在自己底思緒內打瀼,打結。監牢裡,大家思慮幾乎都是生活上的掛慮,以及時間空置囚人感到脆弱,不時會思及溫馨的地方,對家庭和親人的孺慕格名生動。對外面社會的思念,可以完全壓倒原本對空洞理念的認真。所以我以為洪是深陷於他自己的思緒及緒感的憂傷之中,所以才會無視於旁人的表意或關切。 洪的態度與表現,讓我認為他老在靜默中自我煎熬,是個人思想纆緒不開,我不認為他是個能有較深刻思想的人。這麼想不開,對我而言:就是思緒打結,而由於這樣往覆打結地思虞,以致更不容易讓他想得開朗。 但事情並不是我以為那樣單純,洪也不是完全靜默,這點在十年前我就曉得。他抵禦我的 關切,可不表示會用同樣態度對待別人。他跟另一難友阿火倒能交談。所以自然推翻我自以以為是的推斷。事實上他和阿車日常的閒談頗流暢自然。 我不再主動找阿祥講話後,有一個夜裡半眠半醒之中,不自覺地聽著旁邊兩人有 一搭沒一搭的交談,囚犯常無日無夜地回憶講些似有若無的故事。 是阿火問及阿祥家裡現況,從他們巷談話中,我修正才對阿詳的抑鬱與悔悟的認定,原來他那麼抑鬱應是來自他對家庭與親人的負疚。 他們談自己的家裡,阿祥回話裡表示他結婚後仍舊住在祖居,現在家中,只剩下他老母和妻子還住在鄉下老屋裡,兄弟妹別的人都離開老家,他多半 間都在全省各地運動。 「那你全省做活動都是自己一個人?」 阿火問他。 「是,我都隨一伙黨工在各地抗爭和遊行示威。」 「沒有小孩嗎?」 「哦,有,有一兒一女都跟我女人在家裡,兒子尚小,女兒已入小學一年級了。」 「做黨工有收入嗎?」 「我是義工,有時收到些津貼,很少。」 「那家裡的生活哩?」 「哦,我女人在化工廠作女工。」 「你做黨工前有工作嗎?」 「高職畢業時在農會打雜,退伍後,回去工作一陣子。後來加入黨部活動,就不在上班。」 「哦,那你家裡只靠你妻子的收入。」 洪半天沒有接腔。阿火接著說。 「我也失業很久,原來是工地挑磚工,後來注射多了,身体虛了,挑不動,就失去工作。」 「啊!那也一直都失業?」 「是,也不是挑不動,只是不想去做。只想打一針,享受那種浮沈的感覺。」 「多久沒去工作?」 洪問他。 「差不多四。五年了。」 「那麼久,注射不是很費?」 洪再問。 「所以沒法經常注射,有時從家裡拿一些,有時在外面幫人跑腿賺一點來注射。」 「你是販賣毒品被抓進來的?」 睡在我旁邊的大哥大不經意地插入發問,原來他也同樣在聽那兩人講話,老大也一樣是半眠半醒地聽人講古。 「偶是以中間關係人被抓,現在在等候併案起訴,要不是關係人就代誌大條。」 「找不到工作才讓你去打針?」 「也不是吶,不是挑不動才不去工作,挑磚的事只要有力氣誰都能幹,查某幹的多的是。我還不至於挑不動,只是那麼重的苦工不想再幹下去了,賺的錢又少,何況後來我也學會做水泥工的活。建築工一天幹下來,只想喝燒酒,用點小菜下酒。我們工作單調沈重,後來我試打一針,立刻見到浮沈在天堂裡的爽快,以後就只想進去,再也回不來了。幾年來,做工的錢不夠賣針劑,只有向家裡要,家裡的所有也慢慢都投進上面去了。」 「沒落用,賺不到錢,就用光祖產。我們做男子漢的,拿進來的一定要比花出去的多,懂不懂?要不弟兄和查某怎麼跟你。知道嗎?即使要查某出去賺,也要先把錢拿出來招呼好人家。」 又問阿火: 「你沒查某人嗎?」 「沒有。」 「真不行,查某都不養不起一個。我阿龍無論去到哪裡都有水查某等著。」 阿龍訓誨過阿火,轉向阿祥發問: 「你們做街頭運動遊行集會的難道都是為了宣揚台獨信念嗎?」 「不全是吶,只有某某人坐監惜別會我們才在高雄辦那次最大規模的集會遊行。我們做過種種活動,選舉造勢運動,爭民主,爭自由的活動,一般的運動也沒有打明是台獨運動,除非特定宣揚的紀念日程。」 「旁邊這個說是跟你們不一樣的?」 哇!講到我了。 老大開始問起我底細來囉,我有有點忐忑不安,心 想這樣裝睡不好吧?到時曉得我沒睡讓他知道我聽他們談話,不太好吧!但也不是故意的,誰叫他要問我呢?何況這個時刻又不好自己拆穿,只得仍舊裝睏不出聲。總不能自己穿幫說偷聽他們談話,另外心裡頭也嘀咕著也想聽看看阿祥怎樣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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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