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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 3
2006/01/18 09:33:41瀏覽912|回應0|推薦2
「根本就不一樣,他是無政府主義者。」

洪這樣說我。

「什麼?是老莊的信徒啊!」

老大用他的理解加以闡明。

「差不多,他們是什麼都不信的。他是律師。」

「律師啊!」

聽到我是律師,另兩人驚異地異口同聲地喚出來。

「是,他是學法律的,在大學時就上律師資格。當兵時本可分發去軍法署,但因政治立場只能下連隊,後來聽說還被送軍法。」

「啊!那我的案子可拜託廖的幫忙了。」

阿火不在意我的歷史,只想到眼前可以我的大用處。

「他不是統一派的嗎?」

大哥大念念不忘我的政治立場。

「不是,他們目標睡都在發展勞工運動。廖的的阿舅才是共產黨,以前被國民黨捉出來槍斃了。」

「廖的舅父是被槍斃掉的?」

阿火吃驚地追問。

「都已是廿年前的事了,在那時之前老蔣時候更是嚴重,只要接觸到共產 就是死罪。廖的那時還只不個十歲小孩子。」

他怎知我那時才十歲,一定是用自己的齡推算出來的。

「怎麼會被抓出來槍斃,他舅父是隱藏的匪諜嗎?」

「年代久遠,我也不清楚事情始末,戒嚴時代只要是共產黨就會被處死。聽說他舅父是不是共產党也沒確切證據,是為了栽贓某南部党外大老的縣長,用以拉下或瓦解老縣長的山頭勢力,國民党才特意把廖的舅父用共產党陰謀份子起訴判罪好套縣長進去。」

不想阿祥竟然還蠻清楚我家的事情,想他們黨裡平日應有人會談到我們組織的情形,也可能以前阿詳自己在刊物上讀到的。

「那廖的為什麼變成老莊信徒呢?」

什麼時候我成了老莊信待?老大這類人一輩子也不可能聽過克魯泡特金、布魯東、湯瑪諅摩爾…。甚至十月革命命都不可能聽過。

「他們讀大學時有一些人聚合反對現有体制,最先當然是反國民党的威權,可也不認同共產主義的理想,從而更延伸出反對一切現有政治與制度。」

「那他想怎樣?沒有政府怎樣管理國家。」

「不曉得他們怎麼想?只是聽說他們認為無論怎樣的政府機構都是腐化和官僚化,現有的政治制度只會加重人民負擔,騎在人民頭上大筆徵稅疊床架屋地耗費人民的資財,不會改善或幫助人民的生活。他們好像只要地方人民自治,想要一種有點像瑞士樣的政治。」

哼!不能太小看洪富祥,他們民進黨還不僅止於光搬弄些似是而非的教條。

「阿廖這人不是共產党也會被抓進來?」

顯然阿火覺得這一點最奇怪。

「他們這些人才有問題哩,他們是有組織地在搞革命,當然會被當權政府注意。他大學畢業,可是只能和我一樣當大頭兵,就是思想考核上有問題。」

我不由不奇怪他竟能這樣說我,和我原來認定不一樣,我小覷他了。同時開始識洪還很能說話的,和我以為靜默木訥並不完全相符。他的木訥那裡去了,想來這麼些年的街頭運動,不是白搭的。原來他根本不是不說,看來還是防著我。只要不沈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他和所有的搞群眾運動的不會兩樣。

「廖的他們那些人想怎樣?」老大繼續問阿祥:「他們的目 的是想推翻政府嗎?」

「應該不會,連我們都不這樣想,他們怎麼能夠。他們最大希望不過是藉發展工運,撗大影響力,最多也不過想進入政府權裡裡面分點贓。不過連這個易看來都不容構到,」

「他們太小?人數太少?」

「是,最主要還是他們提出來的問是太沒群眾向心力。只幾個人能辦什麼事?」

談話到了這裡戛然而止,我旁邊的老大從躺著立起身來,他是要上馬 桶,大歩跨過我下身地面,然而還是踩著我蓋在身上的被單,我趁勢作出驚醒狀,表示出我也醒過來了,若再要講我,我可要插入表示 意見。

老大對著馬 桶淅瀝嘩啦地放尿,清晰可見濺起的尿液四散沾落,絕大部份濺液落在阿祥身邊一帶。雖他不以為意,通常我都會特別小心地對準尿桶,設法不讓濺尿沾起。老大不來這套,阿祥也不以為意,他整天愁悶著臉,身事全不在意。牢裡頭也沒人在意骯髒污穢,何況是老大這種強梁室友在撤尿。

看守所情況好太多,八年前我被關在軍人監獄時,跟現在比可更不堪。牢房裡塞滿人犯擁 擠得不可能躺直。而兵牢裡面哪來子尿斗之類的洞洞,大小便都一体趁早上放風的時候,一窩蜂蹲在一長條水泥溝解決。

話雖如此,日積月累,阿祥的被褥等,最後一定滿溢尿酸味。我原先在尿桶旁就是一身尿餿味,轉過身就貼上反桶,開始不會講究這些,久了,習慣後,當然也要挑位置,也希望舒服,也會講究。更要緊的是,我是過來人,現在冷還好,進入四五月後,一熱起來薰得可昏人,尤其熱天 光著脊樑不蓋被,可不再希望沾上身別人四處飛濺的尿液。所以我急於換離那處。

我惦記著貼靠那付骯髒沒有蓋子馬桶揮之不去的酸臭餿味。但思想卻盤桓在阿祥對我們組織的評語,我不曉得他是從那裡得來這樣的評語,相信也一定是他們裡面人平常對我們譏嘲諷刺的論斷。

從洪富祥談 話讓我曉得錯估他對政治的敏感。但是我還是信他對政治趨勢的認識,跟他對自身環境的体認並沒有同樣的体認方針。他的政治話語可能是人云亦云,對自身處境的体認,可是自己思緒的体認。

但我呢?我不會較他或任何人高明。遯陷到這一步,事實上我已無所感應了,熱烈情緒早已消散,雖然堅持性仍在,但妥協與認命己逐漸攫住過往的認真與使命感。有時不得不認清是慣性讓自己還陷在原地,是不認為錯了的判別,才在原來的理念內討出路。

但我總認為跟他是不同的,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不純粹是教育帶來的差別,我早已不再吸收知識了,他可能更從常部內部或刊物上得到更多的吸收。而且不論他表面的樣子,我總認為我的態度上較他更為壓抑,他是情緒的壓抑。我情緒能控制,我壓抑在於對理念的堅持。我己逐漸失去作為革命或運動者的許身或認定。

我內在是虛與應付,又避真正的体會,我確實是個很不具信抑,而且思想混亂的理念實踐者。雖說作為一個人而論,還不失為好人一個,但我不會為了事情為人著想。不論怎樣的為信念與政治上可能而奮鬥,本質上,為己與個人主義仍是我的信念,所以我不會讓情緒像洪那麼流露,因此我認為沒有理由不讓自己的情緒與衝激發泄,也沒那麼多情。

我遲鈍了,不再熱衷吸收,這些年隨波逐流,也可說是自以為經歷甚到思想上的演進,其實全無進步。至多是隨俗地以為本身的体驗較想像更要緊。

事實的体認讓我認定不計一切按照原則行事,到頭來總會是白搭。我已愈發遊移無所攀附,除了知識份子的習性難以泯去,我還是相信書本帶來的智慧,根抵上不論如何失算,受到教訓,總還是以為自己較阿祥有見識有智慧得多。

但這些定見或成見窩在一起,都是心 裡上 的逃遁。似乎 只有在空想中才能超越所處的境與不利,才能讓自己避開目前的緊迫與沮喪。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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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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