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化石(十七)

我們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棟老舊公寓前停下腳步。我覺得手心冒汗,是該對她說了。

“阿毅,謝謝你幫我提這些東西!不必提上去,給我就好了。”女孩對我說,接過去我手上的袋子。

“不用客氣,那禮拜三的烤肉妳會去嗎?”

“不一定耶!我那天沒課,可能會提早回去南部,如果我媽咪叫我早點回去的話。”

“喔!我也不一定會去,嗯……那我剛才跟你提到的3D Word這幾天我會向朋友要那軟體,拿到後我會告訴妳。”

“啊?什麼軟體?”

“就是我說可以很輕鬆做出3D字型的軟體呀……”

“喔!沒關係,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以後妳要做報告標題就很方便了,還有……”

“喔!沒關係啦!我怕我不會用……”

我比手畫腳地說著那軟體的用法,女孩耐著性子聽著。

“那就謝謝你了。嗯!我上樓了!謝啦!拜拜!”

“拜……”

女孩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叫住她:”小雁,還有一件事……”

“嗯!怎麼樣?”

“那個……妳周五晚上有空嗎?”

“周五,這個禮拜嗎?”

“是的,有空嗎?”

“我想一下……應該、應該有空,怎麼了嗎?”

“那我想……請你吃個晚餐如何?”

“請我吃晚餐?”

“是呀!可以嗎?我覺得和妳聊天滿愉快的。”我努力不讓她看出我的緊張。

“我們兩個嗎?”

“是呀……還有,最近有些電影還不錯,我們可以去看看。”

”禮拜五……恐怕不太方便。”

“喔!那改天好了!”

女孩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低頭想了一下,對我說:”嗯……不是我不願意,阿毅,我想我男朋友會很介意這樣的事。”

“我了解了……沒關係……”

我看著女孩提著一堆袋子上樓,自己,卻傻傻地站在門前。我知道那個傻子現在眼眶滿是不爭氣的淚水,為自己感到難過,也氣自己為何如此軟弱。我也知道,這是自己第三次約她,而她,也很終於說出男友會介意的話,之前,都是用沒有空婉拒。我還知道,在兩個月前,自己來這找一個同系、正在念研究所的學弟而見到了住同一戶分租雅房的女孩時,就已經無可救藥被被她吸引,但在感情上一向膽小的我並不敢表示什麼,只有想辦法多接近她,多製造些不期而遇的假象。我想她一直沒有把我當一回事吧!因為我根本沒機會與她聊上幾回。不,應該說,每次沒幾句就陷入沉默的對話,讓她覺得我的確是個她那群姐妹淘口中的無聊人士!

看到那個無趣而空虛的自己慢慢走遠,我在心中盤算了一段台詞,就推開沒關好而半掩的紅鐵門。上了四樓,我按了左邊那戶的電鈴,老半天,才有個頂著一頭亂髮的男生前來應門。

“啊你找那位?”他用著含混的語調說著,顯然是被我從睡夢中吵起來的。

“抱歉,我來看房子的,這裡是不是有房間要出租嗎?”

男孩騷騷頭,想了一下,說到:”是有一間空房,但我不知道它要出租。”

“那就是吧!人家叫我來看看的,前幾天我有聯絡過那個……李太太嗎?”

“林太太。”

“是!林太太,我有連絡過她,但沒約確定的時間。我是剛好經過這,想上來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男孩用他那鼠眼打量我一番,而後門伊呀地打開,他退到自己的房門前,指著最後面的房間、打著哈欠對我說:”最後一間是空的,但是門是鎖著的。你自己看看,前面一個浴室,後面還有一間。”說完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我知道,那男孩住的那房間就是我一個名叫阿淵的學弟過去住的那間。

九年前,我一人租屋住在這棟公寓的附近。那時剛辭去一份電器公司的工作,閒在家沒事,懶得立刻找工作,對家人說要補習考研究所。整天看電視、打電玩、睡大頭覺、到處找A片來滿足青春慾望的衝動與幻想。不久讀研究所的學弟阿淵搬到這戶有四個房間,男女都有的分租公寓,他是個電玩瘋子,我就開始常往這跑。

我向那房間走去,轉了門把,的確是鎖上的,只好先到對門的浴室看看。一坪半約莫的浴室滿是水垢與綠黑的黴斑,牆上的馬賽克掉得七零八落。一個掛歪的鏡箱與大片的陳年尿垢,說明了這裏住戶差勁的生活習慣。以前這裡不是這樣的, 馬桶旁紙簍的衛生紙多到滿出掉了一地。啊!我想起了那件事。一天晚上,小雁從浴室出來,我剛好跟著進去。紙簍剛清理過,只有一張用過的衛生紙。我將它拾起,是溼的,帶著腥味與淡淡的如同放了許多天走味紹興酒的味道。我倏然勃起,幻想著小雁潮濕柔軟的隱密之地……下流淫穢的畫面讓我掏出陰莖自慰起來,嗅著那味道,不久就射精了。

抬起頭就見到了小雁,她站在那房間的門前看著我,憂鬱的愁容掩蓋了青春美好的臉龐。她穿過門消失在我眼前。

上前去扭了一下門把,門應聲開了。

房間裡一股許久沒人進出陳滯而潮濕的味道。六坪大小,一張鐵椅與三個紙箱擺在角落,面對一座老舊、佈滿灰塵的風琴,蜘蛛網結在斑駁的合板間。我曾經用它談過曲子,好像是”老漁翁”吧?灰撲撲的牆上有幾條顏色較淡的痕跡。我知道,那過去是幾個上牆的層板,現在都被拆下。

九年前,這個房間曾發生一件殘忍的兇殺案,小雁死在這裡。

我試著讓自己遺忘這一切,沒想到我真的做到了。

事情發生在我第三次約小燕後的幾天,那是中秋節的連續假期。

那是假期開始的前一個夜晚,我與一個男性友人在自己租屋處的天台上,對著烏雲蓋月的天空喝悶酒。朋友失戀,我是失業又失意。兩人從晚餐後聊到十點多,喝了一整瓶威士忌。朋友走的時候我已經茫茫然了,酒醉趕走了苦悶與自悲。我變得很亢奮,很有信心。覺得那些他媽的混蛋鬼事都與我無礙!我現在只想再找個人喝酒,把那些志得意滿的吹噓再說它個幾遍!我想到學弟阿淵,他下午對我說今天應該不會回他新竹的老家。買了幾瓶啤酒,就去找他。

按了許久的電鈴都沒人應門,不只學弟不在,其他租屋的學生可能也都回家了。我想,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他的A片吧!我把鞋架下方的Nike鞋盒打開,拿出阿淵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進去。

沒有任何人在家,阿淵也回去了。我在他的櫃子裡找到兩捲新的色情錄影帶,就邊喝啤酒邊看。

A片的女主角是個很清純的學生妹,但有著大胸部。到他喜歡的學長家送東西,燈光美氣氛佳兩人就搞起來了。但沒多久學長的弟弟闖了進來,三個人就像野獸般搞起來了。在學生妹同時為兩個男人口交時,我覺得陰莖漲得難受,準備脫掉褲子,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我關掉電視的聲音;是小雁回來了。

小雁進去自己的房間沒多久就到客廳來打電話,她房間沒裝電話。或許她以為沒有人在家,說話的音量不小。我聚精會神聽著她談話的內容,似乎,她與男友起了爭執,針鋒相對,吵了起來。我從對話拼湊出內容,大抵是她一直懷疑那男生與另一個女生之間的愛眛關係,如今靠著朋友的證實她不得不相信。小雁痛罵電話另一頭的男友不忠和欺騙,還有許多平時被壓抑的不滿情緒也一股腦被宣洩出來。爭吵持續了很久,我靜靜聽著。直到小雁哭了起來,掛上電話回到房間,把房門用力摔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