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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7 13:56:10瀏覽453|回應0|推薦5 | |
魚化石(十六)
電話響了很久,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似乎知道我在家而天荒地老地響下去,我張開眼睛看了一下鐘,七點,會那麼早打市內電話給我一定是我媽,掙扎起身,電話卻斷了。 坐在床上,看到昨晚的嘔吐物還在浴室門前,我昏了很久,到凌晨醒過來,上了床又睡去。 整理好嘔吐物,我坐在客廳喝牛奶,電話又響了。 “喂!阿毅呀!” “媽!早!什麼事那麼早打電話來?” “你剛才在睡覺嗎?” “對!今天週日,想睡晚一點。” “喔!沒什麼事啦,我今天想到市區走走,買些東西,你爸會開車去。也得出去透透氣了,不然你爸在家沒事做到處看什麼都不順眼吶!我也順便去看看化妝品。今天下午你有事嗎?”我媽說,我爸在後面嚷著自己要花錢不要賴在我頭上。我爸四年前退休,到一個私人公司當顧問,幾個月前那個公司董事會改組,新董事長認為顧問的席次應該縮減,我爸又退休一次。而後,在家閒閒沒事的爸爸就變得容易動怒、容易焦慮,人也沒了活力。或許男人沒了事業當重心就必須向老化俯首稱臣。 “嗯……我下午有事要辦,晚一點好了。我看……你們先去逛逛,晚餐的時候我再去找你們,好嗎?”我說。 掛掉電話,我就出門了。
我沒開車,到地下室牽出剛出社會時買的機車,十四年的老車,卻沒什麼大問題。騎了二十分鐘就見到母校新建的綜合體育館,全新的金屬建材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光芒,訴說著屬於第一學府不可一世的驕傲。我把車停好,從側門進去。 找了一會就見到了那間教室,這時剛上課,學生們正魚貫地進入教室。我站在走廊上望裡瞧,有一個男生,是的,那就是我,正打開罐裝咖啡喝著。我笑了,就是那個位子,每次我都喜歡坐那個位子,因為那個位子在女孩的左後方,可以很方便地偷看她。而且,我會買罐冰咖啡,那是一堂什麼課?好像是”晚清小說研究”之類的無聊東西,通常如果沒有咖啡大概只要十分鐘就夠我開始打盹了。它們說的書我一本也沒讀過!會選那門課旁聽單純只是想接近那女孩罷了。那時我因為與主管吵架而把出社會第一份工作辭掉,沒事,閒到發荒。 我看到了女孩,清爽而烏黑的短髮,她依然坐在那裡,疾筆振書。今天她帶了一對耳環,小小的純銀耳環,在我站的地方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副海星造型的耳環,因為每每在課堂上幻想著與女孩有著如何如何的關係,凝視著它們不知有多少回。突然,她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我,她投給我一個複雜的表情,有著一絲哀愁與很淺、很淺的無奈。我不忍看她,掉頭而去。 離開學校又走了一段路,我來到一個車水馬龍的路口,兩旁都是以學生消費為主的商店;快餐、小火鍋、廣式燒臘、便利商店、文具圖書、洗衣店、藥局、寵物店、影印裝釘、泡沫紅茶、超級市場、機車行…… 女孩騎著單車在我前方,細瘦勻稱的身驅在單車上顯得輕盈優雅。沒有常見的一流大學女生那種呆傻古板的矬樣。 跟在她的身後走著,她走進了便利商店,拿了一些飲料、啤酒、零食。女孩拿出一個黃色表面有網狀紋路的小錢包付錢。而後,我隨著她進入影印店,她拿出三疊資料,要店家的工讀生各印四份。 “嘿!你是呂教授的學生喔?”長著雀斑的女孩看著資料,問到。 “是呀!你也是嗎?”女孩用風鈴般的聲音說著。 “嗯!我有修過他的課,我不是中文系的,對他的課很有興趣,曾經修過。” “你是什麼系?” “喔!我歷史系的……” 兩個女孩聊開了,我默默地聽著。 “對呀!他很有趣,中秋節要到了不是嗎?他要我們找出自己覺得最好的三篇關於月亮的詩詞來討論,而且他還說……” “中文研究所不好混喔!”雀班妹說。 路過西點蛋糕店,看到一盒盒的月餅擺在櫥窗裡。原來,中秋要到了。女孩走進隔壁的寵物店,抱了一包貓飼料與罐頭。我想起,女孩是有養貓的。 在藥局的門口,女孩停了腳步猶豫了一下才進去,買了一瓶維他命,一包止痛藥與一盒保險套。 我有一種挫敗感,像被人痛揍了幾拳飛到垃圾堆裡,被路人訕笑。我痛恨女孩漫不經心的表情與悠閒般的舉止透露著美好而滿足的幸福感。因為,我愛她,我深深地愛慕著這個短髮陽光般的女孩。我無法進入她的世界,她的幸福。今晚,她會與男友一起吃小火鍋,而她會帶著微笑聽男友說些學校的事,一邊為他剝蝦殼。回到家,他們倒在木頭地板上看錄影帶,晚一點,音響流出Roberta Flack的killing me with his song那首歌悠揚的旋律,女孩會拿出葡萄汁,那個讓他心動的男孩則會喝著啤酒,撫摸著倒在她懷裡的女孩。對她說,好愛她,好愛她的短髮的香味,好愛她纖細的手指輕撫自己胸膛的感覺。當馬路的車聲被零星的野狗吠叫聲取代的深夜,他們會到床上,或許就在地板上做愛,很漫長,仔細地做愛…… 女孩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同學,大家嘻鬧一番,就進了一家燒臘店吃午餐,燒臘店的櫥窗裡掛滿了烤鴨、油雞,滿滿地把望裡的視野都擋住。我像個幽靈一般跟著走進狹長的餐廳裡,滿滿的食客大聲喧嘩,抓著筷子湯匙雞翅膀手舞足蹈。女孩與同學走到最後一桌坐下,我站在旁邊,並沒有坐下去。坐在最裡面的女孩是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紮著辮子的暴牙醜女,看著我一會,對我說:”你發什麼呆,沒說你不能坐呀!”我聽到她這麼說就坐在短髮女孩身邊。 四個女生邊吃,邊討論著中秋節烤肉的地點、今晚幾點重播日劇、最近這個區域有小偷與偷襲女生胸部的色狼出沒要千萬小心、某個朋友的生日聚餐要不要去唱歌與對彼此都認識的負心漢和薄情女帶著恨意與嫉妒的詛咒。我不吭一聲安靜地吃飯。女孩們尖銳而快速的對話讓我跼促不安。忽然一陣安靜,我抬起頭來發現女孩們都瞪著我看,接著就是女孩們的狂笑不止,那個朋友喚作清雁的短髮女孩也拿著餐紙摀著口,很淑女地笑著。我覺得自尊心被剝離殆盡,但我什麼都沒問,痛苦地扒著飯,無奈地看著她們。
我站在燒臘店的門外望著裡面與女孩們吃飯的自己,那個被慾望與自卑煎熬的青澀的可憐蟲。是的,我是一個特大號的性焦慮雄性動物!而且一直都是! 短髮女孩與那群同學道別後,一個人回家,我看到自己幫女孩提著兩個袋子,在她身旁走,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會兒,到路邊的飲料舖買了兩杯冷飲,一杯遞給女孩。我記得,那是一杯布丁奶茶,那是女孩愛喝的,我自己的則是大杯珍珠奶綠。啊,一切都是如此歷歷在目!但卻恍若隔世!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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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