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貳

尋 寶

[  十六  ]

「哦哦哦，比爾，快，就在那裡。」小高臉孔扭曲，似乎很痛苦，用手指著一個地方：「快去，用油漆…」

「在那裡啊？我看不不….不到呀…」比爾說。

「姑娘與先生，請對我朋友現身，讓他看見，他是我朋友，一個好人，謝謝，請現身…」

「小高…不必了，你告訴我那裡就好了…」比爾嚅嘖地說，但是下一秒鐘他就看到了一切。

一對男女牽手站在一起，穿著破爛斑駁的短衣褲，全身濕漉，皮膚白得似乎可以透過光，兩個人眼眶裡沒有眼球，一片空洞，朝著這個方向，但似乎看得到一切。從他們的身上流下的水讓他們站的地方溼了一大片。

「比爾，他們是魁哥與滿姐，在這裡好久好久了。」小高流著淚，緩緩地說：「他們為了相守一輩子，為了證明那不被祝福的愛情，在那口井一起結束生命，我們要找的，現在就在它們腳下。」

「呃呃…你你你們好…我與小高沒有惡意，我們只…只是好奇，想用那…井來找到圖上的東西…是任何人都會做的…」

「來吧，到這來，我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我們不知道那東西埋在哪裡，但我們告訴你井在這裡。」阿滿說，聲音輕脆好聽。

比爾發著抖，非常緩慢地向著阿滿與魁哥移動，倏然他叫了一聲，停下腳步。死瞪著那個方向…一群人影慢慢地浮現出來，圍在它們兩人的身後，沉默地看著他與小高。比爾跌在地上，不知所措。

「不須擔心，他們也與我們一樣，過去住在這裡。」魁哥開了口：「別怕，沒有冤親債主是跟著你們的，你過來吧。」

比爾看了眼小高，他正不停地哭泣著，比爾努力壯起膽，移動到阿滿與魁哥的前面，閉起眼，用手沾了紅油漆，在兩人的的雙腳中間用力劃了一個巨大的叉叉。

明月從雲層中浮現，所有的鬼魂談抬頭看著，慢慢地變透明，消失，下一刻，兩個人都昏了過去。

雖然是如此現代化的大型城市，鬼月的夜晚，公園裡還是少了很多遊蕩的人，無月的黑暗一片死寂。比爾與小高抿嘴，嚴肅地盯著地上用黃色油漆畫上的一個六芒星，旁邊放著巨大的帆布袋，裡面裝著小高向工程行借來的大鎚、圓敲與十字鎬。一盞登山用的小油燈掛在旁邊的樹枝上。昏黃搖曳的光暈在兩人的臉上拉出如鬼魅般的輪廓。

前一天，如此一般的凌晨，比爾與小高用魚線，綁在銅像座、老榕上，拉出連接線，準確地抓出中間點，在從古井所在地往那個點拉出連接線，再次算出中心點，就是藏寶圖的標示所在，比爾用油漆謹慎地劃下為他自己代表好運的六芒星做記號。

兩人準備了全套道路養護人員的工作服、夾了小燈的安全帽、圍封索線用的黃色膠帶、挖掘用的圓鍬、十字槁、也故意找來工人常喝的威士比加伯朗咖啡，比爾還製作了兩張仿造的工作證掛在脖子上。

選定的日子是關鬼門的前兩天，烏雲蓋滿半邊天，晚間微雨不斷，公園漆黑寂靜，沒有人跡，兩人等的就是這天了。

把東西就位，封鎖線拉出一個三坪見方，兩人既興奮又掙扎，興奮不在言下，掙扎在於這一個月來的努力終於要攤牌了，前面橫陳的不知是一個古老的預言還是詛咒，整個事件最後撥雲見日的關鍵竟然還是得靠鬼魂的幫忙。

再大的恐懼也敵不過對寶物的期望，比爾摸摸畫上星星的地面，很幸運的，在公園邊緣的這個地方只是層殘破、薄薄的水泥，兩人舉起大鎚，小心地破壞，沒一會就清好，露出土壤層。兩人把小燈打開，努力地挖、用力地鏟，泥土比想像的硬而難挖，兩人不久就滿頭大汗了，雨淋在他們的身上，乾了又溼，漸漸、薄霧攏上，深夜的寒意起來，讓兩個人更加快速度挖掘，畢竟，半夜兩個男人在公園裡亂挖，被附近認識的人發現，不管什麼理由與方式都很難自圓其說的。

礦泉水一口灌完，比爾把威士比調好一人一杯，喝著，兩人倒在旁邊休息，滿身汗又沾滿泥土，被刮傷的口子隱隱做痛。

「挖多少了，兩尺有了嗎？」小高問。

「媽的，才一尺多一點！」比爾把內衣脫下，灌下一大杯維士比，嘆著氣說：「比想像中難搞多，阿比本來只是帶來裝裝樣子。」

「是呀，好累，挖了半天像沒挖，快死啦。」小高也灌下加了咖啡的維士比：「唉，不累就不叫挖寶了，好像沒看過很輕鬆就挖到寶的人。」

「挖到的都去享福了，誰要說？」比爾把掛在安全帽上的小燈扭到最亮，抄起工具繼續挖。

他們盡可能加快速度，體力的消耗當然也加速；這種大都市中的公園沒有人蹤只有短暫的數個小時，無光的鬼月夜裡也只能稍久一點，夜裡的一聲狗吠、夜鷺啼叫或是外環道路的車聲都會弄得兩人草木皆兵、心跳加速，更不敢放慢速度。

礫石與雜物在兩人的手臂上刮出一道道傷口，泥沙混著汗水讓傷口既疼痛又灼熱、比爾左小腿又不知道被什麼怪蟲咬了，腫了一大片，癢得比爾想把腿跺下來。

當洞已經深到無法自外挖時，兩人就輪流跳下去挖，霧慢慢隴了上來，空氣中漫著潮濕泥土與草葉微腥的味道。

「比爾，我們到底要挖多深呀？」

「挖到為止！這還要說嗎？」

「比爾，我認為這東西…應該說過去那個人不會挖太深藏東西，因為寶藏的位置保密最重要而不是埋得深到讓人挖不到！」

「如果挖得不夠深有可能被大雨沖刷露出、甚至野狗嗅出而挖出來也說不定呀！」比爾說。

「說得沒錯呀…可是比爾我不是想潑冷水，只是我們這樣挖下去要挖到什麼程度才考慮放棄這個點呢？」

比爾把圓鍬放下，指著公園的遠方說：「小高，這個公園四點半天沒亮就有老人來運動了，五點就一脫拉庫的老人就在公園鑽來鑽去了，還能挖嗎？當然不能！然後一整天裡有公園管理員、清潔隊、無聊老人與吃飽太閒居民可能會去和公園處的人投訴說他們的公園出現了一個又大又深的洞，然後公園處的人就會圍起封鎖線盯著這個他媽的洞！我們永遠沒辦法再來挖！現在，三點半，你覺得還有多少時間？」

尋寶 [ 十六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