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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ê跤跡>──水沙漣古道
2023/11/05 17:38:11瀏覽355|回應0|推薦9

<躊躇ê跤跡>

 

世間繁華,常在

不如天公伯仔一喙

輕輕薄薄ê大氣

所有ê嘻嘩、奢颺

ê目神裡

隨恬靜、無聲

 

我跟綴一雙

歷史ê跤跡

殕殕霧霧ê故事內面

走揣一个

熟似ê形影

 

我勻勻仔行

盤山過嶺

lak袋仔ê

流汗糝滴

敢若帶身命

 

濁水溪,猶原

山跤滾絞、掣流

直直向西

永遠無回頭

 

遠遠

茫茫渺渺ê街市

浮浮沉沉咱家己

一款稀微ê聲嗽

出喙,今

猶含目尾ê戀夢

若像無藥可醫

 

Peh崎落崎

熱人,花

定著嘛有春天ê芳味

 

一步一步行

魚池仔koh

就是閃爍ê大埔城

堅心、綿爛

ê未來

beh佗?

 

遠遠ê山,遠遠ê

擔頭、向頭

攏是家己

躊躇ê

 

#南投水里 2023/5/26

#水沙漣古道:昔日集集,經水里,通往埔里的交通要道。今僅剩水里至魚池間一小段遺跡。吾鄉先賢賴和曾行旅而過,並賦詩為記。

奢颺:tshia-iānn,大排場。

殕:phú,灰濛。

綴:tuè,跟。

lak袋仔:口袋。

流汗糝滴:lâu-kuānn-sám-tih,汗流浹背。

掣流:tshuah-lâu,急流。

綿爛:mî-nuā,堅持。

向頭:ànn-thâu,低頭。

躊躇:tiû-tû,猶豫。

 

 

「拄杖回頭看下界,濁流滾滾正西趨。攀緣力盡路猶長,五色雲中嘆渺茫。行到前林心略慰,桃花嶺外見紅墻。」

這是吾鄉先賢賴和〈跋土地公鞍〉的詩句節錄。我佇立在土地公鞍,靜靜凝視,再凝視。想像百年前賴和行旅過此的情景,物換星移,前塵往事都在歲月的淘洗下灰飛煙滅,不禁令人唏噓長嘆。似乎只有詩,在時空夾擊裡,倖存。

三年前首次來此,在解說立牌上看見賴和詩句,又驚又喜,又慚愧。自詡為賴和精神的跟隨者,也寫過幾首賴和詩,竟不知他曾經走過此路。不過,在這古道上能這樣不期而遇,算是超級幸福之事。美好的意外,更能證明生命存在的意義。流動的人生,風風雨雨,才值得我們歷經險阻尋尋覓覓。

今年賴和音樂節,由於我去擺攤賣書玩詩,也設計了與賴和相關的追蹤旅行活動,前一天早晨心血來潮,忽然想起了水沙連古道上的賴和詩,就即刻動身前往。你知道的,這是思念的病症。唯一醫治藥方,就是行動。複習一下賴和與我重疊的足跡,會讓隔天活動的意涵更飽足充實,且獨特。當然,這是我自己的揣想與夢幻,熱鬧會場上不會有人知道,空氣中多了一些不同的歌聲──這呢呢喃喃的細語,賴和聽見了嗎?

是否聽見,其實無妨。我們的詩,必定彼此惺惺相惜。在島嶼行旅的路上。

水沙連,是平埔族語。泛指中部內山廣大的原住民居地,包括邵族、泰雅族、布農族。而後漢人紛紛移墾此地,從草屯、國姓進入的路線稱「北路」,從竹山、集集、水里進入的,稱「南路」。這些古道後來不是開闢成現代公路,就是淹沒於荒煙蔓草之中。目前的「水沙連古道」,僅剩水里至魚池間約2.6公里一小段遺跡,又稱「土地公鞍嶺古道」,因途中山嶺鞍部有座土地公廟而得名。此路是1824年間,王增榮、陳坑墾首為開墾五城堡依舊路而修築的。賴和來此行旅賦詩是1922年,其間相隔百年;而我首次來此與賴和相遇是2020年,又隔百年。時光,就這樣無聲無息走過。

再過百年,我與我的詩,應該都化為塵土。沒人記得、沒人想念、沒人吟哦。默默無名。但,這樣,或許才是真正自由,可在無盡的風裡盡情遨遊太虛。沒有牽絆。

那天一早,我一樣把車停在大觀冰店前的車格,一樣行經山下的土地公,一樣在入口大看板前自拍。彷彿一種儀式般。古道前面1K,盡是無盡的階梯攀升,腳一走上,馬上記憶起那種酸楚。我一樣每隔一段路便停下喘息,或坐或站,或啜飲茶水。那可怕的琉璃蟻又開始大發了,有時連個清靜階梯都不易找尋。聽說,這是農藥使用過度的後遺症,天敵死了,蟻群千軍萬馬不易死絕反而產生抗藥性,繁衍更興旺了。

土地公鞍,位在1.4K處,是古道最高點。我一樣在此午餐、閒晃、遐想。順便把汗水淋漓的衣服吹乾。百年的土地公,廟身已殘破,只剩個空框。古道廢棄後,在地居民已將土地公遷至山下安奉方便祭拜。廟右側斑駁的柱上,有紅姬緣椿象幾叢群聚,夏天了,荒野盡是蟲蟲的天堂。

我看見酸藤也開花了,遠遠攀附在樹上,而粉紅小小花,錯落在我腳下的石階上,是琉璃蟻外漂亮的風景。沿途,也發現幾株魚藤,漂亮的蝶形花也是粉紅色系的,趕流行般,又有一株水鴨腳在岩壁上現身,莖上掛著僅剩的一朵花,啊,也是粉紅笑靨,與我對視。那魚藤,像是小葉魚藤,但資料上顯示它是恆春半島的特有種;怎會出現在這裡?我迷惑了。

土地公鞍嶺,舊稱雞胸嶺,也就是現稱的二坪山,海拔713公尺。據聞此土地公受清國皇帝敕封後,才改以土地公鞍為名。登山口在廟前方不遠的古道上,我同樣過門不入。從鞍部到魚池銃櫃,此間1.2K,已成柏油農路,少了天然氣味,這是開發至上思維之必然。我一樣走道古道盡頭就返回。本想時候還早,可去社區一探,體力還好,但腳板已在抗議。

我又回到土地公鞍小憩。再次從樹林間隙,遠眺蜿蜒滾滾的濁水溪,那日,天灰濛一片,不知是雲霧還是空污,在艷陽高照下難以分辨。

先前在此午餐時,遇見一位中年男子,從魚池端徐徐走來,雙肩背包外再側揹一只復古的農用布袋,不似一般登山客,引我注目。只見他在百姓公遺跡前默默雙掌合十,然後收了牆構上幾包小餅乾放入布袋。頓時,我才恍然大悟,那是他的供品;去時放,回時收。小聊之後,才知他也是彰化同鄉,住北斗。他說他一星期就來走一次。啊,這根本恍如他的朝聖儀式。

昔日,北斗東螺社族人,因漢人欺凌而難以生存,全族遷往埔里,落腳今籃城地區。我想起這段往事。不知道他是否為東螺社後裔,或跟此事有關連。我沒問。或許,冥冥之中,在歷史的召喚下,就這樣自然而然踏上水沙連古道。就像我與賴和在此不期而遇。也是詩的召喚吧。

不管如何,人生路上,每人有每人的修行。因生命與靈魂皆須安頓。近來,我的詩,以母語的姿態,循著前人足跡在古道上尋尋覓覓,這又是怎樣的修行呢?

迷濛中,遠處的濁水溪仍滾滾向西;由於遠,溪流恬靜得像襁褓中的嬰兒,安詳均勻的鼻息,在群山的搖籃中輕輕晃盪。無疑,這是美的化身與詮釋。我常想,有流動,就有希望。儘管現實多麼不堪,那種來自生命內裡的誠摯律動,就是力量,就是亮光……

 

(2023/5/31

( 創作詩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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