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醒來，是凌晨四點，我偷偷對自己微笑著，然後翻身，換個姿勢，又開始煎魚淺眠，心情卻有點輕鬆，因為睡眠進步了，能少煎一次魚，就高興得心懷感激。

   我鬧鐘設定五點，剛好天微微亮時，我練習著跟上太陽的節奏，然後隨著祂的光，以規律的呼吸與腳步，逡巡我在附近田園劃定小小的王土。早晨，車少，空氣新鮮，當然，令我歡心的鳥，都早已起床歌唱，今天又多出現一對白腰文鳥，跟著我跑了一小段路，牠們那互相追逐的姿態與回眸，我懂，我微笑地懂……

   第一次看見牠，就在清水岩山區。我恍然記起，那天在山林步道好像出現過牠的身影，唉，真是的，沒幾天，竟然記憶已模糊難辨。像橡皮擦擦過的痕跡，朦朧卻又有溫度，彷彿牠灰白的腰間。鳥蹤杳然，倒是另一幅影像鮮活了起來──綠褶菇。當我走到田中那端回程，就在白列紫斑蝶停棲處不遠的地上，發現一朵超大的白色菇菇，傘面直徑約有二十公分，簡直是塊可口的人臉雞排──是的，看似可口越是有毒。聽說有許多人把它當成雞肉絲菇而誤食。

   當然，我不可能如此嘴饞。其實我對自然萬物，都保持著敬畏之心，但有時也因此過度戒慎恐懼而不夠坦然。這是我的神經質性格，容易緊繃，這次普通流感小小的一隻病毒，就導致身心失調，也是這緣故吧。

   流感的毒，與綠褶菇的毒，都是對人而言。若對自然萬物而言，人類，或許才是最大隻的病毒，看現今生態破壞殆盡就是明證。

   最近睡眠失調，我一直在思考，用了大半輩子的鬧鐘，雖已從傳統的震天雷進步到手機的曼妙音樂，但它，會不會也是我神經系統的一隻病毒。上班時期，沒辦法，現在離職了，大可依照自然時鐘作息，關掉又怕正在調整的作息亂掉，不過，事實證明，目前的情況，都是我在叫鬧鐘起床，而且要叫好幾回……

   「這鬧鐘跟我六年了，總有一天我會將它打破......」我記起我大學時的手工書，圖文創作裡的一則文案。

   唉，三十年過去了，鬧鐘還緊緊跟著我，陰魂不散。

   比起來，綠褶菇的毒算什麼？聽說，它冒出地面時，是成群的環狀排列，歐美有個浪漫傳說，說這是仙女們晚上跳舞所留下的痕跡──多美的故事啊，只是，我看到的個體，為何是孤孤單單的一朵，一朵寂寞……

@綠褶菇（Chlorophyllum molybdites），又稱綠孢環柄菇，蘑菇科青褶傘屬的一種真菌。

(陳胤/2018/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