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歲的王德順亮麗的走上伸展台

沒有靈魂的生命

楊義煌

最近因為瓊瑤為文贊成安樂死，也希望自己在有尊嚴的狀態下告別生命，不久之後，傳出瓊瑤的先生平鑫濤早已長期臥病，也已經失智，甚至不再記得瓊瑤，更讓瓊瑤心碎是平鑫濤的兒女堅持要為平鑫濤插管，掛上維生系統，只求延續生命，和瓊瑤的意見相反。我想這是一個沒有對錯的命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對生命的解釋。其實這個問題的解答在平鑫濤身上，只是以目前的狀況，他已經沒有能力表達自己的看法。/

曾經聽我的好友談起一件數十年的往事，故事中的主角是一個媽媽，在父親過逝後，留下了頗豐厚的遺產，三個兒子各分到一個房產，母親更留下了許多的財產，在一次中風後，媽媽陷入植物人狀態，醫師判定復甦無望，徵詢三位兒子的意見，是否要掛上維生系統，兒子認為，他們付得起維生系統，找人全天看護，媽媽手邊還有許多存款和房產，經過了三年，媽媽都沒醒來，存款用完，兄弟們就把媽媽的房產賣了繼續維持原來的維生系統和全天看護，再過三年，媽媽房產的錢也用完了，若要繼續，三兄弟要自己負擔，三兄弟經過了商量才停下了媽媽的維生系統，讓媽媽安靜的走了。事後，三個兒子十分後悔折磨了媽媽六年，也把父親留下的遺產這樣無意義的浪費掉，父母親一定不希望他們當初的決定。/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沒有靈魂的軀殼，是否也算是一種有意義的生命，還是無意義的生命。我們都會老去，有一天我們都會忘記一切，忘記了自己，當你無法再作自己時，又該如何面對。美國一個有名的女主播訪談她失智的父親，父親以前也是新聞主播，父親已經不認得她了。記得訪談開始，女兒報出自己的名字，也報出訪談對向，她父親的名字。然後問父親，你知道我是誰嗎？父親微笑的說，對不起，不知道。我在NPR裡聽完整個訪談，嘆造物者的無情，活生生的把人的靈魂抽走，留下軀殼。一直在探討，若我是那位父親，會希望如和安排未了的餘生？/

每年一月份回台灣看公司時，我都住在中正紀念堂後面的商務套房，常常會一大早就跑到紀念堂去運動，所到之處，都是外勞推著老公公，老婆婆在那裏曬太陽，許多長輩們都已經無法言談，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只靜靜地看著遠方。這種死前的掙扎，令人沮喪，他們有其他的選擇嗎？若是我自己落進這樣的地步，又該如何？生命的過程就是從幼小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從中年到壯年，從壯年到老年，然後慢慢的枯萎。如和面對這段枯萎期是每一個老人的功課。/

尊嚴！我希望保持的就是尊嚴，活要活得有尊嚴，死也要死得有尊嚴。要活得有尊嚴，必需起碼的生活能夠自理，自己洗澡，自己上洗手間，自己吃飯，自己穿衣。要死得有尊嚴，必需不作沒必要的救治，不作沒比要的人為維生。該死就死。讓我掛上維生系統，口不能言，不能洗澡，不能上洗手間，又沒有恢復的希望，那是折磨，是凌遲。是毫無意義的生命，我不願如此活著。/

運動播報員傅達仁曾上書蔡總統，要求立法安樂死，他要當第一位合法安樂死的人。對許許多多的老年人，安樂死其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惜在台灣，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才有可能立法成功。連美國為了安樂死的立法已經論辯二十年以上，還沒有定論，想來台灣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樣辣手的問題。瓊瑤在她的文章裡也疾呼希望早日立法安樂死，給沒有尊嚴活著的老人多一個選擇。/

當我更老時，若手腳堪用，腦筋也還可以，不需麻煩別人我當會把握每一天，若真的到了自己無法自己清理自己，需要麻煩他人，我也希望能夠在我自主意識下為之，盡量不要麻煩下一代，更何況，要麻煩下一代，他也或許沒有多餘的心力幫忙。/

我們都會老去，總是有那麼一天會到來，我們無法再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甚至忘記了自己，忘記了所有的過去，最後的願望就是有尊嚴的死去，至于身後的事，越簡單越好，我已經交待兒子，盡快火化成灰，找個地方把骨灰倒了，不留痕跡，無牽無掛，簡單，快速，安靜的處理是我的願望。 絕對不要濫用無味的急救，更不要成為植物人拖累家人和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