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蘇瀑布（Havasu Fal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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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攝影 ：  陳華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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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大詩人陶淵明寫過一篇千古名文「桃花源記」，敍述武陵地方某漁夫，捨船進入一山洞，發現洞後是一處桃花盛開的美麗天地，男耕女織，小孩與老人怡然自樂。居民自稱祖先為避秦來此。漁夫離開後欲重訪該世外桃源，竟無處可尋…。自此，飽受離亂塵囂之苦的中國人，在這浪漫傳奇裏寄托了對烏托邦的無限嚮往。

今年五月中我倆有機會客串一回美國西部版的武陵人。不過我們不是划船，而是搭乘喧天價響，攪得塵土飛揚的直升機，沿著紅岩峽谷飛不到5分鐘，就在谷底的一個印地安人村落下降。只見有幾個簡單的建築物環伺。經指點，拐個彎就來到住宿，太早還不能進房。因爲時間寶貴，快手快腳將飲水乾果裝入兩個小包背上，有換洗衣物的中提包則託放在登記處，立馬上路尋訪那聞名已久的瀑布桃花源。

日頭此時在正上方，發出攝氏35度的威力，峽谷兩側的紅崖也毫不客氣地反射熱力，有些吃不消。這兒雖沒有汽車，可有工程用的拖拉機轟轟橫行，不時也有毛躁不耐的馬隊穿梭，谷底的乾土（下圖）禁不起這般風吹草動，塵土滿天飛 。所以我倆真正是「灰塵」僕僕地在趕路。一邊疑惑著，如此天乾物燥，怎麽可能會有瀑布呢？近年來美西降雨量每況愈下，供水問題一直纏繞杞人憂天者的心頭，該不會這兒的瀑布也成了受害者而消失了？我費了這麽大的勁兒豈不全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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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七上八下的，走著走著，路旁逐漸出現蔥綠植被，而且…咦！右側好像有水聲，竟然是個水質清澈的小溪。嘿！有希望了。不過這小溪只有小水溝的尺寸，不夠瞧。嘿！別急，左側忽地冒出來一條河流，有模有樣有點看頭了。此即哈瓦蘇河（Havasu Creek），一路把此地紅崖切割出美麗的哈瓦蘇峽谷（Havasu Creek Canyon），滋潤出一方水草青碧豐美的綠洲，然後才潺潺注入從大峽谷澎湃奔來的科羅拉多河。我們走了大約30分鐘後，水聲愈漸轟隆，我的兩腳忙不迭的小跑步。然後，只能哇呀一聲張嘴結舌、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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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岩石瀑布（Rock Falls），是從紅岩綠樹間蹦出來的喘流白練、四散的水花。下面來個美美的近鏡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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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瀑布是2008年才誕生的。之前它上游一點原有個美麗的那瓦荷瀑布（Navajo Falls），那年8月發生洪水以致溪流改道，形成了個不太吸引人的「新」那瓦荷瀑布（New Navajo Falls:下圖），以及下游不遠的岩石瀑布。不過新瀑布底部的溪水仍是晶瑩剔透的藍綠，美得迷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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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因地質特殊，含有豐富碳酸鈣的礦泉水，從山岩冒出形成溪水，經年累月又沉積出淡色的石灰華臺階，潭水因清澈呈現一種碧綠泛藍的色彩。我們繼續前進，清晰又美美的溪水一路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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踫到駿馬騎士要讓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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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哈瓦蘇瀑布（Havasu Falls）。此景只應天上有的感動油然而生，我想落淚。哈瓦蘇瀑布原來很寬敞，又曾經兵分兩路飛奔而瀉。2008年的洪水造成左側坍方，現則只剩下右側的這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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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這端坐不動的男孩，讓我聯想起希臘神話裏的納西塞斯（Narcissus），那個狂戀自身在水中倒影的美少年。溪水不歇不止的領我們經過一處青春氣息橫溢的營地，滿是步行16公里來此露營的年輕人。這兒也有用水管引來的甜淨山泉，讓遊客補充飲水。終於來到了慕尼瀑布（Mooney Falls）。此瀑布最高長，但是比較乏味。

注意到右下方的彩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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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一探瀑布之底，要攀爬一段奇陡無比的山道，包括鑿洞、木梯與山階等，必須四肢並用。先生原不服老，躍躍欲試，結果中途止步投降。

日漸西斜，回到村落的餐館晚餐，因此地物質運輸不易，原本也不期待什麽美食，不料生菜沙拉居然蔥綠新鮮，烤雞排堡也異常可口。此時踫到在谷頂等機時遇見的一對從泰國來的中年夫婦，先生幾乎不會英文，太太勉強講幾句。他們是在網上預訂的一個套裝行程，包括騎馬上下峽谷，並在谷底住兩晚，總共美金800多。我佩服這勇氣，敢千里迢迢到一處語言不通、且十分荒僻的地方旅行。此時他倆才抵達不久，先生面露疲憊，點用的薄餅包碎牛肉顯然不合胃口，剩下大半留在盤裏不吃。據太太說騎馬很辛苦，而且上有烈日、下有塵沙。因此聽到搭直升機一趟只要$85，立刻決定後天改搭直升機出谷。

次日，因下午一點前登記搭機就可，我們可用整個上午重遊最近的兩個瀑布。快到岩石瀑布時，遙望到那位泰國先生已在一旁架起三角架，很專業的樣子。之後又碰到一對昨日搭我們後一班機來到的白人老夫婦，老先生向我們哀嘆，才發現明天（周六）沒有飛機出谷（他們在這停留兩晚）。無奈只得訂了騎馬隊。老先生人高馬大，很難想像烈日下他在馬背上顛顛簸簸的樣子，而他胯下的馬，肯定也苦不堪言。沒錯，此地夏半季的班機只排了週一、四、五、日4天（冬半季只飛週日與週五），這也是我只留宿一晚之故。糟糕！那對泰國夫婦不也是打算明日搭機離去？昨日他們向我詢問搭機事宜時，我完全忘了周六無班機之事。回到村落時，連忙請求住宿櫃檯務必轉達此一資訊，否則他們若是錯過騎馬隊，又搭不到飛機，可就哭不出來了，因爲這兒的住宿很看俏，臨時根本不會有空房。

怕有閃失，我倆12點就跑去登記搭機。整個上午都看到直升機在峽谷中轟隆來轟隆去地運送物資建材。問何時開始載客，協調員兩手一攤，說難講。這兒搭機不接受預約，部落人事優先，旅客登記後要隨侯一旁，何時他們才高擡貴手招呼你，要看你的運氣。眼看空運一時還完不了，我倆餓慌了，冒險輪流跑去不遠的餐廳填肚子，心神不寧地囫圇吞。那天足足等到兩點多我倆才搭上機。之前等機無聊中先生與一旁的印地安人閒話，那人自稱是該村落的某官員，談及他主導了2008年的洪水搶救，後來並調動最佳工人優先整修「自己」的房子，十分得意…。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時，一飛抵班機邁出醒目的乘客，是兩位被警察押著的犯人，手戴鐐銬、身著鮮明橘色囚衣。一旁的印地安女老師說這兒酗酒嚴重，那倆個是喝酒閙事的族人，被追捕囘來受審。

 印第安村落不喜外人拍照，所以我只替直升機留個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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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時我不無感觸。哈瓦蘇峽谷的確美若世外桃源。意外的是，不多的印地安居民中，步履蹣跚行動遲緩的大胖子竟不少，連小孩子也渾圓有餘。搭乘直升機的登記簿上規定要註明體重，我瞄到有人寫下300磅（136公斤）。想起在餐廳裏就注意到不少當地人猛吃炸薯條和洋芋片，顯然他們的飲食已西化，且有過之無不及。感慨在此短短的24小時，這桃花源即浮現出瀆職、酗酒與肥胖等問題。不禁讓我思索起陶淵明筆下的另個桃花源，一直有人爭議其真實性。我的推論是，倘若真有這麽一處可安居樂業的天地，別的不提，其人口肯定會成等比級數增加。那麽由秦漢至東晉至少經過500年，等武陵人來到時，恐怕早已惡化至人口爆炸、資源耗竭的境地了。

哈瓦蘇峽谷瀑布坐落在哈瓦蘇派印第安人保留區（Havasupai Indian Reservation），夾在賭城拉斯維加斯與大峽谷國家公園之間，有興趣到此一遊的人可以參考下述網站：

http://theofficialhavasupaitribe.com/  

http://waterfallsofthegrandcanyon.com/havasu-falls/havasupai-helicop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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