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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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攝影：   陳華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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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麽一對夫妻出門登山健行，不久先生獨自出山，慌慌張張報告警察太太不見了。說是兩人因故分開來，結果就找不到太太了……等警方上山搜尋，抽絲剝繭始發現：是先生在某偏僻之處，把太太推下山崖的……。這不是唬人的，是真實案件，而且類似故事在美國還發生不少，所以踫到這種事，警方一定按慣例把報案配偶當成首要嫌疑犯。

此時此刻，我也身陷類似窘境，園警正對我盤查先生失蹤的始末，且一板一眼地做起筆錄。我心焦如焚，一面擔心他的安危，一面憂慮自己可能鋃鐺入獄。同時疑惑起我倆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呢？也許這只是一場惡夢吧？ 等會兒夢醒了，啥事ㄦ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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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很難相信，我們今早才興高彩烈的來到火焰谷重遊。去年初遊時驚艷連連（請參閲去年拙作：火焰谷與紅岩谷 ），一直惦記著要再來。五月中湊巧有機會就迫不及待地來了。不幸我們進園沒多久，正要開往認爲最精彩的景點時，才知公園在修路，管制交通，有前導車來回帶著遊客車隊通行。等輪到我們，才知中段不能停留，必須直往終端。我失望萬分，跟先生說就用兩腳走回頭路。先生不肯，說太遠了，而且車隊在一旁來來去去很不爽，堅持就逛逛終點唯一的步道，不到兩公里長，坡路相當平緩， 30分鐘就可解決。這麽個短路，GPS、手機、對講機等裝備都可省了，只攜帶了一小瓶水。我心裏老大不高興，又因燠熱乃快步走在前面，先生則一貫地在後面拖拖拉拉，東瞧西望。

走至一半時，我跟隨另兩個遊客，向左進入某一線天似的夾壁間，總算烈陽被擋在外面，心境一時清靜下來。我就在此乘涼，邊等待先生。不一會兒，遙見他一閃身往右邊的方向拐去。心想可怪，難不成瞧到那兒有個什麽稀奇古怪的石頭，要過去一探究裏？他做學問久了，遊玩也愛追根究底，常常叫我抓狂。我姑且等等，想他可能很快就會回頭。不料4、5分鐘後，仍不見他身影。暗想不好，急忙追過去，發現這岔口不但沒標誌，而且右邊看來也很像一個正式步道，還有不少鞋印。我走了一下，感覺步道越來越不明晰，回頭查看也幾乎分辨不出來路，方覺大事不妙。扯著喉嚨高聲呼喚他，沒回音。無法乃又回到一線天。想想不安，又朝他的方向再嘗試找一次，邊像瘋婆子似的狂喊，直至喉乾舌燥，頭昏腿軟，眼看自己也有迷途之虞，不得不撤回。

勉力急行囘到終點，立即向管制交通的工作人員求援，那時快1點半了，而我們是中午12點半開始走的。不久一位中年園警趕來問我詳情、以及先生的衣著等等，我竟然答不出他的T裇是啥顔色，只知非灰即黃之類，不由一陣心虛汗顔。先生古板，一般都是穿不顯眼的灰黃色系，連帽子都是，在這亮晃晃的黃色沙岩之間，豈不就像穿了隱身衣？我對園警說先生是有點常識的人，發現自己迷途，肯定會停步等候救援，應該不會走遠的…園警於是用對講機嘰里咕嚕一陣子，然後對我說：他與另外三個園警要立刻開始搜尋附近區域，囑咐我在停車場等候，說不定先生自己又尋回來了……。大約一個多鐘頭後，園警回來說：四人的搜尋都沒結果。我開始真正有不祥之感，分手時，他只有半小瓶水，大熱天的，不可能走遠的，怎麽會找不著呢？是失足摔到什麽狹谷深溝裏了嗎？果真如此，這麽個浩瀚無垠的荒漠裏，怎麽找得到呢。

時間飛快地消逝，這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等天色暗下來，那真是凶多吉少了。園警說已經通知了拉斯維加斯搜救組，他們四點半會派直升機前來。此時停車場已經進行清場，所有遊客被要求離去，留下空間方便直升機停降。同時一輛救護車也趕到現場，還加上一些急救護理人員，以及好幾個壯碩結實的志願搜尋者（準備可能要在天黑後繼續搜救？）。如此勞師動衆的浩大場面，加深了我的不安與恐懼。在等待直升機的空檔，園警開始正式做筆錄，並查看我及先生的證件。他該不是在狐疑：事情背後肯定另有蹊蹺，絕非我報告的這麽單純 ……。

（上圖是賭城搜救組的檔案照，前來搭救先生的就是這個模樣的。當時兵慌馬亂之際，我根本沒想到要拍照。即使想到了，恐怕也不合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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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直升機來了，掀起一陣狂風沙。機員得了簡報，立即起飛在附近盤旋， 20分鐘後回報說：沒見到任何人影，必須擴大搜尋範圍。此時一股酸楚無助之感緩緩襲上心頭。一旁雖人聲吵雜，我卻似一葉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四面風急雨驟、驚濤駭浪。我只想掩面號哭。直升機得飛出附近區域搜索，極目四望全是浩浩蕩蕩的沙漠山岩，東南西北都有可能性，他們要從何處著手呢？那簡直是大海撈針呀！而日頭正急急向西行，地面的陰影越來越斜長了。我懊悔當初瞥見他時，為何沒大聲喊住他呢？我默默發誓，如果先生能找回來，我不但不會痛駡他，今後還要努力做個溫柔賢妻，不再嫌東嫌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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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又過了15分鐘，突然傳話過來説：「找到了」。之後一陣兵慌馬亂，他從天而降，時間是下午5點15分。事後根據先生的陳述是：他發現迷途後，非但不若我報告園警的那般有常識、知道停步（哎呀！我倆之間的默契亟待改進），反倒發了牛勁、決定自救，努力地尋找他認定是正確的地標而猛力向前衝鋒攻陣，並克制每20分鐘才微泯一口水。如此這般發揮出驚人潛力，一股氣推進8、9公里，一頭攻進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堡壘（弄錯方向以致越走越離譜）。最後他陷入一群迷魂陣似的山岩之間。曾嘗試爬出一座山頂，直覺山的另側即停車場（其實是10萬8千里的繆誤），但因太陡峭而棄甲歇兵（謝天謝地）。在這雙腿癱軟、滴水不剩之際，他倒開始擔心起我來（有點窩心），想我會不會也跟他一樣迷途在某處荒山裏、又驚又怕呢？就這樣頽然過了二、三十分鐘，忽聼到遠方有直升機的噪音，乃默默祈禱。好一陣子後，直升機似乎有所感應，突然奇跡似地朝他筆直飛過來，他趕緊高舉雙臂瘋狂揮舞……

接下來就更精彩了。直升機無平地可降，派一人攀繩下來，把他套住，再往上空吊。他一向有點「懼高症」，此時被繩索搖搖晃晃地懸在半空中，自是刺激萬分。 好不容易安全進入機身，冷不防跟一尊大炮相機的鏡頭打個照面，驚異地脫口問道這是啥？救援人解釋，攝影師乃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社記者，湊巧在這兒做搜救工作的專題報導。先生聼了，倒毫無愧色地向鏡頭熱情揮手微笑（昏頭脹腦之際，他錯把自己當成凱旋而歸的大英雄了？）……

我慶幸不必蹲大牢，欣慰得撲簌落淚。園警見狀忙建議，以後出門應用狗鏈子把先生拴在身旁，我搗頭如蒜。說真格的，整個搜救過程他們認真如臨大敵，著實叫我感激涕零。事後聽朋友講，今年在賭城一帶山區，已有兩名登山客意外死亡。俗話説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這些年來我倆踏過不少山徑，迷途愈見頻仍，狀況且愈趨險惡。此次若非有直升機助陣，後果難料。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先生決定以後一定要攜帶GPS上路，不論該山道看來有多容易。

美國有個電視影集叫「死裏逃生」（I shouldn’t be alive），是極佳借鏡，講的全是真實故事，有攀岩登山、健行滑雪、駕船潛水等發生的各種意外，不一而足，其中迷途者佔不少。綜觀各事故的前因後果，很多是一念之差，或是看來微不足道的小疏忽，即讓主人翁險些落入萬劫不復之地。而最終之所以獲救，主要靠的是運氣。搜救行動極勞民傷財不說，倖存者還不乏被截肢或須長期就醫的。可見預防意外絕對勝於事後搭救。此外，大自然是個千面女郎，我們為她的魅力迷眩之餘，常常忘記她翻臉就可能是個索命閻羅。人生陷阱何其多，若轉念之間、或一時恍惚走神，沒準就成了天人永訣，我們豈可不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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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Chen Mimi(hwayu)：

特前來恭喜您所發表「個人（183）火焰谷劫後餘生」一文，已經登上聯合新聞網首頁，生活天氣｜貼心下午茶，歡迎有空前往觀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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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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