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元代虞集談燕樂二十八調亡於元的背景
一、虞集談當日俗樂(北曲)與燕樂二十八調樂律不同
元代虞集(1272~1348年)於〈葉宋英自度曲譜序〉指出:
『詩三百篇,皆可被之絃歌。或曰雅頌施之宗廟朝廷,關雎、麟趾為房中之樂,則是矣。桑間濮上之音將何所用之哉。噫。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葢未有出乎六律五音七均而可以成聲者。古者子生師出,皆吹律以占之,葢其進反之間,疏數之節,細微之辨,君子審之。是故鄭衛之音特其發於情,措諸辭,有不善爾聲,必依律而後和,則無以異也。後世雅樂,黃鍾之寸,卒無定說。今之俗樂,視夫以夾鍾為律本者,其聲之哀怨淫蕩,又當何如哉。
近世士大夫號稱能樂府者,皆依約舊譜,倣其平仄,綴緝成章,徒諧俚耳則。可乃若文章之髙者,又皆率意為之,不可葉諸律,不顧也。太常樂工知以管定譜,而撰詞實腔又皆鄙俚,亦無足取。求如三百篇之皆可弦歌,其可得乎。
臨川葉宋英,予少年時識之。觀其所自度曲,皆有傳授,章節諧婉,而其詞華則有周邦彥、姜䕫之流風餘韻,心甚愛之,蓋未及與之講也。及忝在朝列,與聞製作之事,思得宋英其人。本雅以訓俗,而去世久矣,不可復得。老歸臨川之上,因其子得見其遺書十數篇,皆有可觀者焉。俯仰疇昔,為之增慨,序其端而歸之。』(涵芬樓影印本《道園學古錄》卷三十二)
其中,『今之俗樂,視夫以夾鍾為律本者,其聲之哀怨淫蕩,又當何如哉。』談到了『以夾鍾為律本者,其聲之哀怨淫蕩』,即指宋代司馬光主編的《新五代史》裡談到唐代的燕樂是『以夾鍾為律本』,而到了南宋的蔡元定,則以燕樂聲高,而虞集此說之時,《元史》亦尚未成書,並無《元史》裡引用蔡元定的燕樂臆著的《燕樂原辨》內容,故虞集此說當本之於北宋所官修的《新唐書》內之談唐代的燕樂。
而虞集此段『今之俗樂,視夫以夾鍾為律本者,其聲之哀怨淫蕩,又當何如哉。』是把唐代的燕樂的『夫以夾鍾為律本者,其聲之哀怨淫蕩』與『今之俗樂』作對比,唐代以夾鍾為律本的燕樂二十八調,聲調是『哀怨淫蕩』的,而『今之俗樂』,和唐代燕樂相比,實於虞集心中所指謂,元代的俗樂,已不是如唐代的燕樂二十八調以夾鍾為律本,所以也就不像唐代燕樂二十八調的『哀怨淫蕩』了,而『又當何如哉』即指,元代的俗樂應走向何方?
二、燕樂二十八調至北宋大晟樂己融入雅樂八十四調
如果依史實來看,北宋的雅樂在崇寧大晟樂以前,黃鐘不定,改來改去,到了宋徽宗的大晟樂,實以樂工的意見定的黃鐘,於是樂工以俗樂(燕樂)的林鐘為大晟樂的黃鐘之下,於是大晟樂之下的雅樂及燕樂一律以唐代雅樂的調首的林鐘為黃鐘。所以到了南宋,蔡元定還拿了司馬光《新唐書》裡的唐燕樂二十八調以唐時雅樂的夾鍾為黃鐘,就已不合南宋當日亦從於大晟律之下的燕樂的黃鐘實高,即,南宋即使真還有燕樂,則亦如雅樂的黃鍾高,所謂燕樂聲高,如朱子及蔡元定之說,除非南宋時尚有北宋大晟樂之前的遺樂存在,否則都是朱子及蔡元定幻夢之言。而元代行的是金滅北宋後亦行大晟樂,而元滅南宋後,南宋及金之樂工亦入於元,則金及南宋的大晟律,亦為虞集當日的雅及燕樂之樂律。即,唐代的燕樂二十八調固不存於北南宋及金元,而北宋的大晟雅燕樂,而直至南宋及金及入元都是燕雅樂的樂準。故,虞集的『今之俗樂,視夫以夾鍾為律本者,其聲之哀怨淫蕩,又當何如哉。』也是敘述了元代當日俗樂不是以夾鍾為律本,應即是北宋末年大晟律之下以雅樂的林鐘為黃鐘(約C音或C#音)。而北宋末大晟樂己非是燕樂二十八調制,而是雅俗樂皆服從於旋宮八十四調之制,雅及燕樂已合於一爐而治了。所以大晟樂以雅樂律校正燕樂律,而一統於雅樂律,而雅樂律裡也融入燕樂律裡的俗名,如仙呂宮、南呂宮等。自大晟樂合雅燕樂律,北宋末起中國的燕樂二十八調實已滅亡。即如今本的南宋末年的張炎《詞源》上卷談宮調,亦非燕樂二十八調,而是旋宮八十四調,即,北宋大晟樂的八十四調雅燕通吃之宮調了。(劉有恒,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