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對多少人不忠,才能徹底地不感覺不忠呢?才能在對方也不
忠的情況下,不會感到嫉妒?」
人,為何一次只能愛一個人?不能愛兩個、三個,或更多?為何硬要
限制自己,不能同時愛上不同的人?若發現另一個男人妳也很喜歡,
為何不能同時愛他,不必二選一?
她從曾擁有兩個男人,到如今孑然一身,還是想不透這個問題。
那時,她還是個「英英美代子」的大學生,一個標準宅女,平時不喜
歡上課,沒事就掛在網路,全身上下的服飾配件,到包包、小說等各
種生活必需品、奢侈品,全用網購;連每日三餐外加消夜,她也可用
泡麵、麵包裹腹,足不出戶。存糧用完時,懶得出門走幾步路到對面
的超商添購,非得一通電話,叫男友大老遠買來給她。
她有個固定男友,已過了熱戀期,偶而見面、上床,仍一樣愛他,但
她發現,他和前女友還藕斷絲連,對方仍三不五時打電話糾纏,卻優
柔寡斷,不能慧劍斬情絲。
「我討厭不乾脆的男人!」有次男友到國外出差,她百無聊賴,某晚
就上交友網站po了一封信,十足曖昧、挑逗,馬上好幾人回信,網路
到處是寂寞的人,只要你想,就找得到人陪你。
她約了其中兩人先後見面,第一個自稱是竹科工程師,長得還滿帥的
,穿白襯衫、西裝褲,感覺像剛下班,在辦公室電腦收到她的回信,
就直奔台北東區一家pub見面。
經簡單介紹,發現雙方互有男女朋友,彼此不用太有負擔,就當成
one night stand(一夜情),到附近一家品味還不錯、有按摩浴池
的賓館開房間。
像煽情的限制級電影演的,一進門,他們邊吻邊脫衣,還沒走到雙人
床,他就把她抱到梳妝台上交纏了起來,身後牆壁是面大鏡子,映出
一對汗水淋漓的激情男女。偶而當個愛情的叛徒,又怎樣?
洗完澡,整裝完畢,她要求他開車送她去見第二個網友,而他竟也故
作大方,很不是滋味地答應了,眼裡閃過一絲嫉妒的眼神。
第二個男人就遜多了,長得不怎樣,言語更是乏味,他們在公園講不
到幾句話,連手都還沒牽,就藉故甩掉。
「曾經響往的一種自由像海岸線,可以隨時曲折改變;曾經愛過的一
個人,像燃燒最強,也最快的火焰。」
「妳很殘忍,這樣對待第一次見面的男人。」
過了幾天,她又約了工程師到同一家賓館,說不上因為寂寞或貪圖性
愛的歡愉,就是想見他。激情過後,他遞了一根菸給她,說她很殘忍
,第一次上床後,又趕著和別的男人溫存,把他的自尊踩在腳下。
「哪來那麼多自尊?你不過是男人的虛榮作祟!」她冷冷地說。「要
自尊,就不要見面。你和別的女人上床時,可曾想過妳女朋友的自尊
?」
他沉默不語。
他和女友已交往多年,對方是心理所畢業的臨床心理師,出生於有暴
力陰影的破碎家庭,小時候爸爸一發起脾氣,就把她毒打一頓,關在
洗衣機裡面。她長大立志當心理師,解決很多別人的心理問題,卻解
不開心裡的結,很沒安全感,常疑東疑西,他幾度要求分手,她以死
相逼,有次甚至舉起客廳的一張原木椅,用力摔到地板,裂成兩截,
嚇壞了他。
在愛情的國度裡,軟弱,有時是最厲害的武器。
他家在台北,和女友在新竹同居,但自從發生一夜情之後,他苦悶的
生活找到出口,藉口爸爸最近心臟病發住院,三天兩頭就跑到台北和
性伴侶繾綣。
像性愛實驗,他們需求過度,探索各種可能性,曾半夜約在中正紀念
堂,她穿著超短的迷你裙,他們就躲在一樓外面的迴廊冒起險來;她
還曾偷偷帶他進打工的辦公室,在所有人都下班後的深夜,在主管的
辦公桌上忘我纏綿,用窗外的一○一夜燈取暖。
有次耶誕前夕她生日,回到租居的公寓,發現家門上掛了好多小燈泡
,一閃一閃的,美斃了;進門後,他早已進到屋內,買了一棵白色樹
身、會自己發五彩光芒的耶誕樹。她之前只是隨口說想要一棵耶誕樹
,但他說太占空間,沒想到他當回事,最後還是買了,讓她很感動。
她不甘於當個總是躲在陰暗角落的第三者,有時會闖入他的日常一探
究竟。
有個很冷的冬天,她把自己打扮成OL,穿著西裝外套,坐車到新竹,
然後向朋友借了一輛機車,故意不戴手套,把手凍得很紅,騎到他公
司,等到他快下班,跟公司櫃台說是他朋友,有事找他,櫃臺請她到
會議室等,他看到她大老遠送生日蛋糕來,好開心,但一臉抱歉地說
,今晚女友已找了朋友,要幫他慶生。
「我習慣了。」她謊稱沒關係,騎車載他回到和女友的同居處,中途
等紅綠燈時,他看到路口有人擺攤賣手套,就下車買了一雙裡面都是
毛的大手套送給她,她不聽使喚猛掉淚,第一次想把他搶過來。
「拿出深藏的小刀險險舔過,滲出血,痛並快樂著。漸漸深入體內,
絕頂的懸崖...他曾經是我最愛,最鋒利的小刀。」
偷情,有時是一場攻與防,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
她一直好奇,他女友到底長得什麼樣,是啥厲害角色。有次請同學假
扮男友,約他和他女友在台北見面,來個四人約會。
正牌女友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典型,是那種柔柔順順,竹科男會很想娶
回家的女孩子,而非她這種看似獨立、一輩子不想結婚的新人類。
那天很冷,大家的臉都凍紅了,他女友炫耀似地,拿出自己織的圍巾
,套在他脖子上,彷彿當眾宣告,他是自己的戰利品,不惜為他拚命
,其他女人別想動他腦筋。
她看了這甜蜜畫面,說不在意是騙人的,明知是一段沒有明天的感情
,卻總想抓住什麼。於是強忍住內心的煎熬,勉強吃完這頓飯。四人
分手後,她發手機簡訊給他,約他周末到華納威秀看電影「偷情」,
想扳回一城。
那天他忘了關手機,電影看到一半時,電話響了,是他女友。
「你在哪兒?」正牌女友問。
「我一個人在東區看電影。」他若無其事小聲說。
「真的?你該不會身邊摟著一個辣妹吧?」正牌女友若有所指。
他嚇了一跳,故作鎮靜:「不要胡思亂想,我看完就回新竹找妳。」
「你女朋友啊?」辣妹問,賭氣似地奉上一個大大的吻,絲毫沒發現,
戲院後排,他女友剛掛斷手機,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對偷情男女。
幾天後,她接到正牌女友打來的電話,說出某月某日晚上幾點,知道
男友和她看完電影,直奔哪一家賓館,要她自我了斷,否則後果不堪
設想。
她被殺個措手不及,只好不甘示弱反唇相譏:「妳自己抓不住男友,
憑什麼要我讓給妳?」
但說完的瞬間,她就知道一切完了,激情突然降溫,偷情的現實戲碼
該收尾了,她不想捲入一場爭奪男人的爛戲。
隔天她打電話竹科男要求分手,只說她大家本來就只是玩玩的,好聚
好散。然後換掉手機號碼、搬了家,斷個徹底。
愛和性,就像吸毒一樣,一旦上癮,劑量要愈來愈重才能滿足,突然
斷掉,會陷入深度憂鬱,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她像得了「幻肢症」,有如車禍昏迷,一朝醒來,發現常用的右臂已
被截除,卻依然能感到手臂的存在,會不自覺想舉手拿東西,傷口結
痂後,截肢處仍感到疼痛不已。
愛情的戒斷症候群,讓她一度測試自己的極限,拿起刀子往手腕割,
看到血慢慢滲出來,竟讓她痛,並且快樂著。
「完全不愛了的那人坐在對面看我,像空的寶特瓶,不易回收,消滅
困難。」
她又回到原男友身邊,常膩在一起。有天,男友開車載她回家,手機
響了,他看了號碼,故意不接,之後他馬上接到一通簡訊。她知道有
鬼,逼問他,要麼說出怎麼回事,要麼就分手。
他嘆了口氣,給她看手機簡訊:「吼,每次她在你身邊,你就故意不
接我電話,我到底算什麼?」又是他前女友來糾纏。
「哼!」她冷笑了一聲:「你都和她分手這麼久了,為何還背著我偷
偷聯絡?」
她自己也偷過情,憑什麼指責眼前這個男人?情路走到這裡,已一點
意思都沒有了,她終究要求分手。
當晚,她忍不住打電話給竹科男,才知他已調回台北,搬離和女友的
住處。她什麼都沒說,見到他面,只是一直哭,他載她回家,竟然就
在她老家的對面。
他說,分手後,他怎麼也忘不掉她,乾脆申請調回台北,刻意租在她
家對面,以為可以遇到她,沒想到她狠心搬了家,按門鈴是陌生人接
的。
「既然忘不掉,就不要強迫自己忘掉。半年來,我每次一想到妳就心
痛。就這樣痛著。」聽他這麼一說,她把臉上的妝都哭花了,兩個人
抱在一起,就在地板交纏起來。那時她顯得那麼脆弱,根本抵擋不
了這種不倫之戀。
但她深知,經過這一切,她已不再愛他了,也不想害他。當時他和女
友已決定婚期,喜帖都印好了,她這個偷情對象卻無法給任何承諾。
一夜纏綿之後,他們還是忍痛分手,從此分道揚鑣。
她大學混畢業後,把新交不到一年的新男友又甩掉了,專心投入職場
。有天她收到他寄來的電子郵件,標題是「瞧見」,他寫著:
「遠方有枚正妹,有著時髦卷髮,和臉上服貼的粧,踩著細跟高跟鞋
,直挺挺的,在萬人群中穿梭,怎麼我一眼就認出,是那個熟悉臉龐
...。」他們某天在台北SOGO前面擦身而過。
信末附上一個網址。有年生日,他幫她作了一個網站,把兩人在一起
的照片都放在那兒,彷彿時間被瞬間凍結,什麼都沒改變。
然後,一年又過了一年,他結婚,又生子了。她曾打電話給他,他語
氣異常冷漠;手機簡訊也不回。一切,就這樣過去了。
一個颱風前夕,她在一家咖啡館用筆記電腦寫東西,他帶著老婆和兒
子走進來,老婆背對著她,沒發現昔日情敵,正和老公相對而視。
他兒子那天耍脾氣,哭個不停,他猛點頭向咖啡館客人賠不是,他突
發現她冷漠的眼神。
這種尋常夫妻常遇到的畫面,不是她要的生活。
還好我沒和他結婚生子。她不禁感慨,想起了夏宇寫的「秋天的哀怨
」:
「完全不愛了的那人,坐在對面看我,像空的寶特瓶,不易回收,消
滅困難。」
等到颱風過去,秋天就快來了。到了今年秋天,她就能有一頭長長的
捲髮,換一個全新的面貌,把一切都拋到腦後。
「直到今天,我仍相信,那時他是比較愛我的!」她這麼想。
這時,咖啡館裡,傳來她最喜歡的歌─蔡健雅的《陌生人》:
一朵雲能載多少思念的寄託 在忽然相遇街頭
當我們擦身而過 那短短一秒鐘 都明白 什麼都變了
.................
我不難過了 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當我了解 你只活在記憶裡頭
我不恨你了 甚至感謝這樣不期而遇
當我從你眼中發現 我已是陌生人了 我已是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