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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21 16:12:35瀏覽1366|回應1|推薦15 | |
圖:永和市竹林路深夜景 蘇薇平離開捷運站,打開htc手機的導航地圖對照現場,以為自己要走的路線其實非常簡單,就把手機關了。她跟著最後的下班人潮越過中興街,在另一條斑馬線頭等綠燈;再約一刻鐘就是晚上七點,但是她相信她一定能夠準時抵達她要去家教的人家。
這人家就在街上的電梯大樓裡,雖然底層有商店和辦公室,位處高樓層住家環境並不雜亂。應門的學生穿著學校運動服,白色圓領衫領口鑲有一道紫色圓弧,外套就是那樣安穩的粉紫色;敞開的正面可以看到細條的白色拉鍊,而左胸上繡有白底的圓形校徽和金色校名和學號。這小女生發育得很好,圓領衫下隱約鼓起兩處充滿親春的氣息;她的兩頰十分潔淨光滑,看起也豐腴而充滿喜氣,但是就像自己學長說的這個小女生個性很倔強,即使禮貌的點頭行禮還是緊閉著,嘴唇鼻下嘴邊的法令紋也緊繃著。
學生想在自己的房間上課,這房間相當寬敞舒適。床和書桌間有一組現場量製的立地書櫃,書桌靠在牆角,窗下就是永和最熱鬧的街段,但是窗子秘閉隔絕了街上的任何聲音,而且窗外能夠看到從街面人行道高起的糖膠樹枝葉和細小的白色花串。在另一個牆角上沿著牆面擺了兩張小沙發,中間的茶几擺了一籃水果和小袋裝的餅乾和糕點。
「老師要茶還是咖啡?」學生問。 蘇薇平想說白開水就好,說的卻是咖啡;當她聽到咖啡機響的時候,想起自己無意中改了決定當是因為學長說過這裡的咖啡很好喝。 「今天我們不上課,只聊天。」她微笑說:「所以也不算鐘點費。」 「我大表哥有說,不過我媽說鐘點費還是要算,老師妳不用客氣。」 「再說吧──我以前在南陽街的補習班補習過也打工過,也曾經代過幾堂課,所以很清楚要怎樣教。」我的英文和數學以前也都是考高分的,所以怎樣教妳我很有信心,只是──」她喝了一口咖啡說:「我覺得學習,一定要自己有決心有熱情,而且要能夠意識到自己是在比賽,在和很多人競爭的狀態中──在這樣的認知裡有自發性的行動──這一年我會把妳的程度提高到一定的水準,但是明年我建議妳還是去補習班補習,他們知道考試會考怎樣的題目,這很重要,現在在補習班補習的並不全是程度很差的學生,正好相反,很多是頂尖的學生,而且是家境很好的學生,妳就是要和這樣的學生競爭。」 學生睜大了眼睛,但是眉頭略微縐起來。 「呵呵,說那樣多其實只是要說一句話,就是要能自動自發。」她說:「妳明白我的意思呵?」 學生靦腆的微微一笑。 「我聽說妳對學校很不滿意?」 「是啊,課業很緊張,而且會提前教學進度,最後就是很密集準備考試的總複習,這樣的生活很可怕噎,和補習班沒有兩樣噎。」 「呵呵,明星學校,這樣當然不好,這樣的競爭下有些資優生很容易心理挫折而一蹶不振,當然,這主要會發生在國中時期,高中生應該比較能自我認識和克制──我的意思是應該這樣自我管理,不過我必須強調我現在談的競爭只針對這一年我們要合作的教學,不是在談人生呵。」她說:「妳現在有男朋友嗎?」 「國中的時候有,現在沒有。」學生翹起一邊嘴角說:「我看大部分的男生都很沒水準。」 「喔,這可能因為妳讀了很多課外書,比較早熟,這樣妳就可能會不快樂。」她說:「這以後我們有時間可以再聊,現在就是要專心學業,也不能夜裡兩三點還在喝咖啡。」 「我大表哥一定還說了我什麼。」 「不瞞妳說,談了一些妳生活習慣和特別的個性。」她說:「所以我們才先聊天呵,要不然原來妳大表哥要找來教你數學的那個誰是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的金牌呵──我沒有好不好的意思,我談什麼都是針對這一年的家教──我可以看看你書架上的書嗎?」 學生點了點頭。
她看完書架,看學生或因為陌生並不主動談話,她想自己一直發問生活的事也可能引起反感,就告辭了。
這時學生的母親正好回來,趕忙去找了一個紅包袋套進了一疊鈔票給她,說:「謝謝妳願意抽空來教惠美,我聽我外甥說妳跟教授做的國科會案子正在忙。」 她看那麼多錢,推辭說:「我月底再拿好了,都還沒上課呵。」 「遲早要的,還在唸書身上有錢感覺會比較安穩呵。」學生的母親搶著把錢放進她的背袋,又一路陪她搭電梯直到大門口才和她道別。
蘇薇平以為這位學生的母親是想在外面談什麼學生的事,不料只是特別禮貌的送她下樓,道別的時候還多禮的躬了一下身子。這樣的親切和自然,表示一種對人的信任和完全包容;這樣的想像,其實也是聽多了學長對這姨媽家的描述。這個人家從事幼兒服飾用品的進口和批發事業,多年來累積不少財富,卻是很平實的人;這也因為他們的本質。那小女生,從小也是很踏實的,只因為國中畢業那年暑假參加了一場文學講習活動,多看了幾本名著竟然和父母有點格格不入。她這樣聽說的時候,非常納悶,因為她自己是多讀了幾本文學作品,豐富了感情和人性而能夠更加認識人,並且親近自己教養有限財力貧乏的父母。其實,除了學長的請託,她自己也因為好奇才接受這個家教工作,因為其中相關一般人認識的情感淨化作用;為了避免犯罪和污損,人可以透過審美體驗將情感和情緒的破壞性淨化。在更深的認識裡,且就文學而言,悲劇被看作是情感淨化的典型;在悲劇中,諸如憐憫和恐懼的情感在悲劇情節和劇場裡為各種不同的情感體驗淨化和昇華。當觀眾看到境界高尚、前途偉大、性格堅強這樣卓越或具有美德的人遭到破害,從幸運幸福的狀態淪落到不幸,就會認識和產生憐憫的情感;因為認識到同樣的情況可能在自己的生活中發生,感到恐懼。
她按學生母親指示的方向走向捷運站,街面人行道上成排的糖膠樹隱約飄有夜來香的味道讓她有點猶豫,但是他很快就想到捷運車站多是有許多進出口。
這時候捷運站還有許多人進出,難怪學長會說永和的車班排得很密;她也想起永和的人口密度在世界排名第二。她從容跟著排隊站在升降梯上瀏覽橫在空中的美女化妝品廣告燈箱,才下梯就必須匆忙去趕剛進站的列車。車廂坐滿了人,站位倒是還算疏鬆。她在車門的玻璃上細看車廂裡的人群,想起龐德就巴黎地鐵寫的那首詩,這時自己並不像以前那樣欣賞。當詩人把車廂和裡面的乘客看成一串串黑色的潮濕枝頭上的花瓣,當是想像這些人彼此間也可能相互憐憫;望著沉默的或被手機遊戲和其他什麼內容禁制的人影,她只感到恐懼。她想到亞里斯多德那種戲劇的文學類型,當是因為劇情有一定的正反合形式而劇場只限在一定的空間,像洗腎機器那樣,只是一種夜間劇場的情感淨化機制。無論如何,現實生活的劇場和劇情是另外一回事,實際生活的人也不是演員。
註:這本長篇小說《城市微光》,今年三月完成...因為另寫一長篇《愚人國》的開頭,以利我習慣的冬天完成當年的寫作,所以放著, 近日有時就取出增訂, 此為這兩日所寫其中一個角色的片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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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