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徵文贈書活動: 一起寫【轉彎】不要【錯過】

田裡的春苗，隨著風如波浪般擺動，

跟著，風吹到了籬笆上．

紅色的花，被風吹了一地．

這是扶桑花開的季節． 

每當看到扶桑花，我就會想起外婆．

一個台灣農業社會裡的傳統女子．

小時候跟著外婆住，

那時候的我是個野孩子，

常常穿著內褲，

光著腳丫子跟一大群表兄弟們玩耍．

爬龍眼樹，堆土窯烤番薯，跟狗賽跑，

晚上跟長輩們在屋前的廣場乘涼，

聽他們說忠孝仁義的故事．

有一次說到天上的月娘會割愛哭小孩的耳朵，

愛哭的我有一陣子天黑之後再也不敢到屋外，

深怕被割掉耳朵．

那時候我們住的是ㄇ字形的三合院，

ㄇ字的最左邊是穀倉，

中間那一橫主屋是家族的祠堂大廳，

祠堂兩邊則住著阿祖、外婆、舅舅和我．

ㄇ字最右邊那一豎則住著外公一家人． 

那時候我還很小，

不太懂得大人之間的事情．

外公家有一個姨婆是幼稚園老師，

所以家裡有全套的童話故事和鋼琴．

那些我叫著妹仔姨或小阿姨的女孩們跟我年紀相仿，

所以我老往外公家鑽，

只是我從來不明白，

為什麼外婆總不願意我留在外公家吃飯．

只要吃飯時間我沒有回主屋，

外婆就會親自的在外公家門口大叫我的名字．

而外公只能偷偷摸摸的趁外婆在田裡做活的時候，

買一塊加了蒜頭醬油的油炸粿給我，

或是騎摩托車帶我去吃粉圓冰，

然後跟我約定，不可以告訴外婆，

不能讓外婆知道我吃了他的東西． 

小小的我，覺得這是我和外公的秘密，

從小就貪吃，爲了吃當然什麼都沒說．

雖然外婆總擔心我怎麼都吃不下正餐，

不過我想我身上吃東西留下來的油漬和味道，

一定讓聰明的外婆起了疑心，

只是外婆疼我，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一句重話，

也不曾罵過我． 

懂事之後，媽媽告訴我外婆的故事． 

外婆的母親很早就去世，

身為長女的外婆，

很早就要扛起照顧一個家的責任，

所以日本學堂只上了一兩年，

就下田工作，賺取生活費並照顧一大群的弟妹． 

十七歲的時候，藉著媒妁之言，

外婆嫁給了出身望族的外公家．

只是那時外婆嫁的不是外公，

而是外公的哥哥，大伯公． 

外公家代代是書香世家又是大地主，

媽媽說，小時候看見女阿祖賭博的時候，

是拿金條去附賭金的．

外婆並沒有因為嫁給大戶人家日子就比較好過，

女阿祖承襲著傳統的婆婆精神，

要外婆承擔著一家大小的家事，

稍有不如意，就對外婆拳打腳踢．

就算外婆被打得傷有多重，

上完藥擦乾眼淚之後還是得去生火煮飯，

總是要忙到服侍完家裡所有男人和女阿祖之後，

外婆才能和女兒們退到廚房裡面去吃剩下來的冷菜． 

還好，大伯公對外婆很好，

私底下很疼外婆，

他們生了兩女一男．

然後，在外婆二十八歲的時候，

大伯公就因為生病，

丟下外婆走了．

外婆是那麼樣的年輕，

外婆是那麼樣的美麗，

外婆能繼承的財產是那麼樣的多．

很快的，新寡的外婆就有人來說媒． 

家族中的長輩們討論了討論，

決定依照習俗，

讓小叔代替大哥來照顧大嫂．

於是，外公娶了外婆．

外公是一個高級知識份子，

他有著在當時算是很高的五專學歷．

我想他應該當時是愛著外婆的，

要不然他不會聽從長輩的話娶了外婆．

而且還生了包含我媽媽的四個女兒．

可惜的是，男人畢竟是男人．

再高級的知識份子也敵不過那種一定要有一個兒子才能傳宗接代的想法． 

生下小阿姨的不久，外公在外面有了女人．

有女人的原因是因為外婆沒能為他生個兒子．

在那個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的時代，

在那個每個男人幾乎都有兩三個家的鄉下，

我的外婆，不管長輩的勸告，

堅決的不想和別人分享丈夫．

毅然而然的跟外公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