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琦君在說話。
老老的,臉上帶著皺紋,有些激動的模樣。但我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電視被調成靜音,徒留屏幕刺眼的在黑暗中一閃一閃放射。
我多麼想上前去把電視關掉。放過她吧。
逝去的肉身早已隨著靈魂給碾為塵,茫茫的投奔於六道輪迴裡,不該被活著的人給惦記,一切的歌功讚美,都猶如華麗輕薄的金翼,只能存放於展示櫃裡,無法承載著意念翱翔於天際。
我緩緩走向前,在琦君的面前坐下。
想對她說說最近的抗議活動,太陽花遍地綻放,理想和現實不斷交錯而過,而我迷惘於這樣極端對立的社會,好像不走上前,就會被所有意念狂潮給吞沒似的。
我是如此的沒有主見,我是如此的失去立場。
但我接著想到她已經死掉的事情,在二零零六年的六月,那時我才十六歲,被困在鐵柵欄裡,鎮日只是計較著分數的多寡,還不明白世間的人情事故,更不明白有關死亡的狂妄。
在那之後的課本,將會清清楚楚記載她的存歿,白紙黑字的印了上去,便塵埃落定一般,往後的遷徙變化,將不再與她相干,這是人們所立定的規矩。
可文章還是要讀的,橘子在每個花開的日子紅了又落,秀芬一死二十多個年頭,但演員一批換過一批,縱然含淚臨終,卻不曾真正離去。
走之前,我唸了首詩給琦君聽。
「今朝仍要重覆那相同的別離
餘生將成陌路 一去千里…」
請,為我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