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5/06/15 15:10:43瀏覽381|回應0|推薦12 | |
那一年二十八歲的崔葒執掌神儺教剛滿十年不久,某日忽聞東南邊境出現一種毒性極其霸道的蜈蚣,好用毒物的她心癢難止,想見識那隻蜈蚣是不是真如謠傳厲害,於是獨自一人花了四個晝夜來到一處名為青野寨的地方。 一入此地,崔葒尋了客店安頓後,立刻向當地人詢問那蜈蚣的消息,問了大半日始終不得線索,令她頗為憤懣,暗想如遭人所誆,回去就找那人算帳。是夜,崔葒正在客店角落吃飯時,無意間聽到鄰桌客人們說起同伴被蜈蚣給螫死的事,心想也許可從此事得到些蛛絲馬跡,她便叫了幾甕酒過來,親自帶到鄰桌請這些人吃酒,藉此探問詳情。其中有個戴著頭巾的老者道:「我們這群人是福建一帶的藥商,聽聞此處有珍貴的奇花異草,便組團前來採藥,看看能否帶回甚麼寶藥,好大賺一筆,可是藥還沒採到,就折了一人……今日我們去距離此寨西南十五里的森林採藥,才剛進入不久,就看到許多肥大的蜈蚣爬滿地上,嚇得我們趕緊出林,可不幸的事仍然發生,我的同伴被樹枝絆倒,當場被一堆蜈蚣給螫死,那個慘狀真是不能言喻啊!」崔葒聽完,隨即想向他們問更確切的地點,卻遭到拒絕,老者道:「那個地方十分危險,姑娘還是別去的好!」崔葒笑道:「奶奶我最不怕的便是毒蟲,你們快快給老娘說來,別再廢話!」老者與同伴聽她如此說話,心中有些不喜,幾個眼神來去,遂起身要去結帳。崔葒見狀也惱了,但思及身在異鄉,不願輕起是非,就任由藥商們而去。 隔日一早,崔葒立刻按照僅知的線索來到青野寨西南十五里,一看到此處林霧交織,輕風吹來滿面濕潤,還帶點一絲熱氣,便覺得此處真是孕育毒物的好地方,心想就算不得蜈蚣,肯定也能得到不少好東西,於是毫不遲疑的走進林子。一踏入林中,陣陣刺鼻的瘴氣隨風飄來,崔葒卻不以為意,畢竟從小到大不知已碰過多少較此更惡的毒物,這種瘴氣根本不足為懼,她漫步其間,只要看到可用的毒物,無不撿擇一二放入袋中,但總是不能看見那群蜈蚣,不由得令她暗罵那些人:「吃了酒,卻便宜了事,可惡!」這時天上的太陽光一支支從樹葉間戳進,裡頭更顯得濕熱,瘴氣因受熱變得更加難聞,雖說此氣不能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傷害,然而久居在此也不是辦法,崔葒決意再找一段路,如不能覓得,就算是無緣得見。老天爺似乎真不讓覓者如願,她不知又往深處走了多久,到頭來就只是滿袋的毒草,甚麼蜈蚣都沒看見,只好難掩失望往回走出林子。 走出林子後,崔葒便又後悔,倔起脾氣,心想要再入林去找。正當她想舊地重遊,忽然聽到一聲尖叫在她的右方驟響,而且不絕於耳。崔葒聽了,趕忙過去看發生何事,結果看見一條小徑躺了一男一女,男的趴在地上被一群蜈蚣胡亂螫斃,女的一手抱著小孩,一手不停的撥開爬上身的蜈蚣,但女人的兩腳早已全黑。崔葒看見蜈蚣心喜若狂,便想抓個幾隻就走,不過當與懷嬰婦人對到眼時,女人用盡力氣似的乞求她抱走懷中的嬰孩。她抓完想要的蜈蚣後,本想不理會,這時聽見嬰孩一聲哭嚎,停下腳步回頭看,那嬰兒兩顆圓滾滾的眼珠溢滿淚水,嫩白的小臉漲得紅通通,小手不停的竄動,加上聲聲哀哭,不知為何,卻心腸一軟,從女人懷中抱走嬰兒,一去不回。 崔葒把嬰孩抱回客店,便一直盯著那小臉蛋,而那小臉上卻一直掛著一彎笑,兩顆眼珠同樣看著抱住自己的人。兩對眼眸相視許久不歇,讓崔葒忘記抓到的蜈蚣,只覺得這嬰孩十分的有趣,看了就喜歡。兩人不知看了多長的時間,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嬰兒突然嚎啕大哭,嚇得崔葒不知所措,直說:「別哭呀!」但嬰兒哪裡懂得,依舊照哭不已,而且似因己願未遂,哭聲更增數倍,令崔葒越發狼狽,倉倉惶惶,不曉得該怎麼止住這哭聲,最後竟扳起臉孔,對嬰孩大罵:「死小鬼再哭,就把你扔了!」豈料無論怎麼兇,嬰孩還是放聲怒嚎,甚至因為別人越罵,哭得更是嘹亮。崔葒不禁暗罵:「早知就別撿這孩兒,任他被蜈蚣螫死算了,老娘也不必受這苦頭,嗐!」 不管是用硬或是用軟,嬰孩依舊哭個不停,崔葒這麼一名神儺教教主,到後來只能哀求小娃兒別再哭了,不過此願仍然落空。也許哭聲打擾到其他客人,客店的老闆娘遂過來探探,崔葒一見老闆娘臉色不善,心裡已懷警戒,但當老闆娘看見嬰孩哭成淚人兒,便厲問:「妳這是怎樣當人家娘的,孩子哭得那麼厲害,也不看看他是餓了,還是尿布濕了,抑或是其他原因?怎就任他去哭!」這一語真使崔葒茅塞頓開,立刻檢查嬰兒的尿布,發現已濕了一大塊,但她也沒帶其他尿布,正四處張望甚麼可拿來作尿布時,老闆娘就出去,不久後拿了塊乾淨的白布給她,她謝過後隨即給嬰兒換上,這時發現是名女嬰。換完尿布本想能夠止住哭泣,卻仍事與願違,老闆娘見狀,又去拿了些羊奶過來,只是崔葒不曉得要如何餵食女嬰,老闆娘則想接過手來餵卻遭到拒絕。崔葒拿了錢將老闆娘打發出去後,想到成鳥哺育幼鳥都用嘴對嘴,於是她立刻效法翔禽,以此方式餵食女嬰羊奶,女嬰吃飽了便沉沉睡去,崔葒也累得抱著小孩一同入夢。天明之後,崔葒不想再待在此處,向客店買了些羊奶與白布,以及一些乾糧,就啟程返回神儺教。 當教眾看崔葒不僅帶回蜈蚣,還帶回一名嬰孩,又聽她說要將其收為義女,教中六大家族的耆老們無不反對,言道:「此女嬰不是我族所生,身上是流著外族血液,焉能入我神儺?而且我教教主不可生兒育女已是不變的規矩,若是違背,就是藐視祖靈,到時祖靈震怒,必將降災於神儺,教主不可妄行。」更言道:「教主若一意孤行,別怪我等不尊,就算賠進諸老性命,也要將妳逐出神儺,以安祖靈。」其餘教眾聽耆老所言,皆紛紛響應,齊道:「教主棄嬰,以安祖靈,如不奉行,休怪無情!」當時神儺教的三大護法,各懷謀取大位之意,為了取得民心,揭竿立旗,自領手下要來抗主。 崔葒眼看眾叛親離,身邊無人相挺,但她仍舊想養育這女嬰,卻也不願放棄教主之位,心裡已有殺人之念,畢竟整個教中無人可與其匹敵,殺幾個領袖以鎮民氣是件簡單的事。正當崔葒有意如此時,有幾個在教中輩分低微的女人私下會主,領頭莘華直白道:「妳的死活,我們並不在乎,只要妳願意給我護法之位,我們的命便是妳的!」崔葒對此女的坦白不覺憤怒,倒有些高興,卻也存在一絲猶慮,莘華看出這點,遂道:「我們並非是誰的奸細,就算我們想成為某護法,或某老人的手下,仍然是不可能的,我們這幫女子與我們的丈夫、手足,在神儺教裡頭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原因是我們的祖代曾與外族通婚,從此被冠上混亂血脈罪名的我們,幾乎只能代代為人奴僕,一名低賤的奴僕是沒有資格出來說話的,更沒有資格再此刻與其他族人來對抗妳,因此妳可以放心信任我們,我們要的只是扭轉自己的命運的機會!」此言大中目前崔葒的心思,但,依然沒有表示,抱著嬰孩看著外頭。莘華對教主此刻的冷漠不感意外,縱使跟隨而來的女人們已不斷勸退,還是沒有撤離,再道:「教主是在想憑我等不過十幾名奴僕,如何與外頭各大勢力的聯軍對抗,其實我們來自各方勢力的家中,十分知道這些勢力看似強大,實際上卻有如一盤散沙,這些人各懷計謀,不想謀大位的,只想藉此立威以欺壓他族氣燄,或是趁機了結陳年恩怨,至於欲圖大位者就不再贅述。所以教主,我等也許只是一絲絲淺薄雲絮,倘若這些雲絮積聚起來,便可降下暴雨,淹沒整個大地,妳若願成全,我們將返回各部,從下策亂,毀了他們!」崔葒細思其言,覺得此女為奴實在可惜,便立刻允諾了她們。 崔葒與莘華聯手之後,不久又從因犯下祖訓而入獄的罪犯中,得到一名力大無窮的壯漢名叫木煥,木煥在獄中很快就蓄集一群對三大護法不滿的囚徒,他們得到教主的承諾,一旦破除各方叛軍,一概赦免罪責,重回清白之身,因而拜首效忠。另一方面木煥的妻子芣苓出身於某勢力,此勢力因女婿受罪,從此過著飽受譏笑的日子,心想藉反抗教主來重振聲威,但芣苓一得知丈夫受教主恩惠,隨即去說服母親改變心意,一開始並不成功,後來崔葒親信允諾事成,芣家女子可得兩席護法,芣家主母心想三大護法,自家占其二,這是何其光榮之事,更是前所未有,便不再遲疑,把芣家勢力驟然轉向教主。 崔葒這些作為皆暗自進行,不讓任何人知道,平時日伏夜出,不與叛軍對抗,也不作任何反應,對是否棄嬰一事,不表任何意向,只言考慮,既然教主尚在思量,叛軍也只能乾等,不能有所行動,使不少人萌生退意,因為參加反抗,就得停下農事,大家大族資材豐厚,可不勞而生,一般人不作營生,只有等死,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來耗費時日、荒廢事業,這些人的心中不願奉陪。舉事不過一月,小家眼看散盡,大家忍耐不住,各方首長聚集大廳要教主給個說法。此事初起之時,崔葒本覺自己是不願受耆老干預私事,才負氣與之對抗,並不是真心喜歡女嬰,直到有天夜裡,她正在修練化血毒手,忽然聽見女嬰驚叫,顧不得是否氣血逆衝,罷下一切動作,趕到女嬰身邊,看到有隻毒蜘蛛螫了小手,她氣得將蜘蛛丟在地上踩死,旋即拿萬礙無形膏為女嬰驅毒,那晚她從沒閉眼,直直盯著女嬰臉上看,生怕有個萬一,一面自責不已,不停的向虛無的大造祈禱,此刻她終於明白,她的心裡不能沒有女嬰,因為無形間她已認定女嬰是自己的小孩,所以當女嬰重新睜眼,發出肚子餓的哭聲,她不禁也跟著哭了,感謝大造的恩慈,此後她就把女嬰取名為崔萌芳。 當各方領頭齊聚大廳時,崔紅早有了定見,便在眾人面前宣布崔萌芳的事情。這一說自然激起六大耆老與藉機造反的三大護法的不滿,他們拍桌示意外頭的人可殺進來,然而,只聽得外面聲聲雜亂,不見有人殺進廳,原來崔葒所新聚的勢力早已埋伏在外,而且莘華策反的人更是藏匿各勢力的軍團之中,加上木煥的囚徒部隊,以及芣家的家軍,外頭的人被這意外之舉給殺得手足無措,大廳內叛軍領袖們更是難逃一死,教主施展高超毒技,在來大廳與諸人說明心意之前,早已將私創新毒灑在自己的頸子,此毒名為『馨菲流醉』,是種毒香水,藉由散發淡淡花草香氣將毒質化於空氣中,聞者若在藥效未過時大動肝火,使氣血急速流轉,血液中的毒質便會升高血脈中壓力,直至爆裂為止。因此大廳內所有人,除了預先服下解藥者免死,那些叛賊無一倖免,亂事就此告終。 崔葒獲勝之後,按照事前的承諾,將莘華、芣苓,以及芣苡,任命為三大護法,木煥等一干囚犯赦去原罪,轉為教主直屬軍隊,木煥任隊長,此事也是前所未有,神儺教尊陰抑陽,教中所有正職皆為女性,就連各部族中首領俱是母主,因此當木煥得軍隊正印時,眾人無不譁然,但思及他在與叛賊作戰期間,展現出那種血性,遂能理解教主的決定,更何況此人帶領的是一幫囚徒,無法接受的人也就寬慰不少,不再計較。另一方面,崔葒為怕芣家獨大,下令給六大家的人,說他們只要將參與謀反的罪人之名,從祖譜刪去,就可免去株連之罰,六大家沒有猶疑,立刻刪去那些人的名字,同時任他們的屍體曝於荒野。崔葒一喜之下,任六家的主母們為教佐,並限制六家的武力。教佐在護法之下,實際上只聽命教主,而在教佐環視的情況下,芣家的勢力已無法有效擴張,神儺教在此時才穩定下來。 崔萌芳便是在這穩定的情況下逐步成長,來到二十二歲,長得極為可愛,尤其臉上兩個梨渦更令教中男子傾倒。崔葒對義女疼愛非常,甚至是到了驕寵的地步,無論女兒要求甚麼,能夠辦到的,無不辦到,即使任意殺人都可辦到,只要女兒陪她說說笑笑,偶而撒撒嬌。因此,縱令此女已是二十二,卻還是保有幼稚的天真性格,從不懷疑別人,認為所有人對自己都是真誠以待,心地寬厚到連教主都不知道該如何治理教眾,只要誰犯了罪,崔萌芳不知還好,知道的話,總會跳出來為其求情,這些罪人常因此死罪化生、重罪化輕、輕罪化無。崔葒就算氣女兒不辨善惡,胡亂替人求情,也從來不曾說過一句嚴厲的話。但是,在崔萌芳二十二歲那年的冬天,發生了一件讓這對母女漸行漸遠的事。 打從崔葒收崔萌芳為義女那天起,不管是她自己,或是他人,都認為此女未來極有可能是下一任教主。因而當此女懂事開始,崔葒便一步一步把一身本領傳授下去,除了化血毒手與馨菲流醉以外。崔萌芳的天資也沒令母親失望,舉凡使毒造毒、使蠱造蠱,與暗器使法,無一不在最短時間學成,唯獨計謀人事老學不成。但崔葒心想自己還能掌教許久,不急於讓女兒接班,另一方面想到接任教主時必須進行的儀式,更讓她希望能等女兒更為成熟時再來打算,可她絕無想到女兒會遇見那改變命運的禍星。 初秋某日崔萌芳在滇池畔溜達,忽見一名禿頭漢子身負重傷搖搖擺擺走了過來,最後癱倒在她面前,她一見此人傷成這樣,心生不忍,趕忙叫人抬回寨裡醫治。回寨之後,崔萌芳知道母親不喜陌生人入寨,便找了一個隱密旮旯,將此人安置起來醫治。那些受此女所託的人都清楚教主如何寵愛她,無論她幹下甚麼滔天大罪,最後責罰的往往是旁人,所以此次醫治陌生人的事情,這些人決意閉口不提,說甚麼都不讓教主知道,只望此人快好。這個禿子得此人和之助,以及崔萌芳日夜調理之下,不上半月就已痊癒,也是此女轉變的濫觴。崔萌芳如往常般在與母親吃完早飯後,來看看陌生人的情況,道:「你今天覺得怎麼樣?」那禿子笑笑的看著此女,心裡很是喜歡,生起滿腹遐思,兩隻眼睛就這麼定在她臉上,忘了回話。崔萌芳覺得此人光笑著看自己,眼神迷迷茫茫,便以為他身上的傷好是好了,卻又傷了腦子,如今犯傻,真不曉得要怎麼救他,於是憐道:「你真可憐,身體好了些,腦子倒不好,都怪我醫術不精……」說著說著,兩眼泛紅不講,整張臉還沒了生氣。禿子見狀,那片遐思漸漸散去,心裡倒有些不捨,暗想:「這女子長得可愛,心地怎生得那麼簡單,我滿懷色心看她,卻說我腦子壞了,還怪自己把我醫傻,這副淚人樣真使我下不了手。」禿子立即對她說明自己傷勢已好,腦子也沒壞,並道:「我剛才那模樣是因為……」崔萌芳睜著眼睛直直的瞧著對方,等著一個說法。禿子被瞧得闔不攏嘴,又生起一段謔意,道:「嘿嘿,妳長得可愛,我便看呆了呀!」說者本想此話一出,少不了惹一頓打罵,也想好應對之策,就期待那刻到來,豈料崔萌芳卻問:「為何你看呆是因為我可愛?」禿子一愣,此問完全不在他意料之內,不禁想道:「這女人是真傻還是假傻,天底下有哪個女人聽人調戲,還不自知的啊?」崔萌芳久等不到回應,又催了一次,這禿子沒辦法,只好問:「妳多大啦?」崔萌芳答道:「二十二左右!」禿子聞言一驚,訝道:「我還以為妳不過二八,竟然已是二十二,這太使人吃驚了!」崔萌芳疑惑,想要再問一下去,卻聽母親找她,她便去了。 禿子看她離去後,便想著要離開此處,雖說那女人長得好看,不解人事這點,令人意興闌珊,覺得沒甚麼意思,而且現在身上的傷已好,也無需再待於此,所以那天夜深之後,他一身輕簡的就動身求去。當他一路摸黑來到後院一扇小門前,忽聽得一群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一人說話聲大,裡頭的內容,聽得十分仔細,「你們說教主此次忽然要閉關是為了甚麼?她的功夫已是頂尖,用毒的技藝更是不在話下,有必要閉關嗎?我想大概是要讓義女萌芳獨立一陣子,畢竟她可是下任教主啊,不趁機磨練她的性格,哪日真的登上大位,卻還是天真爛漫,到時候我們神儺教可又要掀起腥風血雨囉!」禿子聽見這段話,心裡震驚未已,暗想:「真沒想到我是落進了神儺教,江湖傳言神儺教的崔葒一招化血毒手可震懾大半中原高手,更別說她用毒用蠱的手段了!看來我還是趕緊逃了吧,以免客死異鄉!」禿子出去後不久,又想道:「那人剛又說崔葒意圖讓義女萌芳繼位,而這位義女在那人口中似乎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娃,這感覺與醫治我的女人類似,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樣,嘿嘿,她那種天真爛漫的性格倒可助我一臂之力,屆時我成了教主女婿,神儺教便可復我鬼斧幫啦!哈哈……」禿子計畫如此,雖重入虎穴,有性命之憂,但已是山窮水盡的他也沒啥好顧慮,隨即偷偷回到那個旮旯。 崔萌芳過幾日又來看禿子時,禿子立馬道:「妳救了我的命,便是我的恩人,請恩人告訴我妳的大名,好讓我永世銘記!」崔萌芳笑笑,道:「你這人說話挺誇張,我不過醫好你的傷,哪用得著永遠記著我名字呀!」又道:「我叫崔萌芳,你呢?」禿子一聞她的名字,心裡極為高興,遂笑回:「我姓甘,沒名,妳就叫我小甘吧!」崔萌芳聽了有趣,道:「怎有人有姓無名的?」禿子笑道:「我那老爹覺得取名麻煩,就把我叫老大,後來出生的兒子就叫老二、老三,叫久了也都習慣,我也挺不介意,因為人人見了我都得叫老大,嘿嘿!」崔萌芳笑道:「你老爹可真有趣,竟然懶得替自己兒子取名!那你的弟弟們可就倒楣了,一生被人喊老二老三……」甘老大笑道:「沒辦法,誰叫他們不早點出來,這樣他們也就是老大啦!只能說他們兩個手腳慢了些!」崔萌芳咯咯笑道:「你這人可真有趣,說得盡是歪理!」此後甘老大便時常與她說笑,逗得她樂不可支,有時還會偷偷帶她出外,一段時日後,此女的心中漸漸有了禿子,只是還不清楚那是甚麼感覺。 崔葒宣布閉關之後,正好給了甘老大下手,而且當察覺到知道自己存在的人,因為忌憚說出來會招致殺身之禍,對於此事盡皆閉口不提,這更給他伸出毒手的機會。甘老大幾乎每日都糾纏著崔萌芳,都她百依百順,將她捧在手心上寵愛,時時刻刻說些甜言蜜語博取歡心,陪她度過每個喜怒哀樂,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崔萌芳雖稚氣未脫,對於甘老大的一切作為也著實放在心裡,便常想著日後若能與他攜手共度一生,不知該有多好。甘老大體見崔萌芳的心思後,暗想自己得在崔葒出關前把生米煮成熟飯,於是在九月末的時候,他費了一番苦心將崔萌芳誘騙上床,行了苟且之事。 由於崔萌芳行事尚未成熟,崔葒才想藉由閉關一年,讓失去母親依靠的她能夠有所成長,這期間並指派莘華一旁看管,如果有甚麼萬一也可立刻通知自己。但是,崔葒絕無想到,在閉關剛滿四個月,莘華就從門縫中遞了一張紙條,上面寫道:「芳孕月餘,疑私通,此未傳開,華知即報!」崔葒一得知,火冒三丈,當下出關,招來莘華一問:「此事當真?」莘華:「教主,早上我見萌芳臉色不對,頻頻作嘔,心想她是吃壞肚子,便幫她診脈,這一診竟發現她的喜脈勃勃有力,絕對是懷上身孕,才趕緊通知教主,只是萌芳尚不知道自己有喜,而我也隱瞞沒說。」崔葒極為震怒,要莘華查出是誰搞大萌芳肚子,另一方面將萌芳軟禁起來,徹查萌芳身邊的僮僕,知情不報者一律殺了。身為神儺教教主,必須冰清玉潔,必須是名處女,如今崔萌芳已失童貞,若傳布開來,是絕不可能擔任教主,即便能力超群,所以崔葒立馬封鎖消息,並且把關女兒在密室當中。 崔葒一連串的霹靂手段皆在暗處,正處於這情況的甘老大一風聞教主要拿人問話,便覺得此事重大,在火未燃燒過來之前,是夜拋下一切妄念,拿了幾盒崔萌芳給的萬礙無形膏,趁子夜眾人歇息時,逃離神儺教,因為自身功夫還算不差,遇到阻攔,便殺了了事,從此與崔萌芳訣別。甘老大逃走隔日,崔葒就從一個僮僕口中得知是誰,要拿此人來問時,此人早逃之夭夭,更使她大發雷霆,一氣之下,就將所有知道此事共計十三名僮僕,與他們家人全數殺得乾淨。此一暴行來得實在太快,眾人皆搞不清楚起因是甚麼,就連芣家兩護法、六大教佐想問,也被下了禁令,不准再干問此事。就在這一股詭異氣氛瀰漫之下,到了臘月下旬更直接讓崔萌芳出任副教主,所有人無不驚訝,想搞清一切,卻不敢啟齒,但他們都查覺到這對母女的感情已出現變化,不像過去那樣親熱,只是沒想到這樣的變化,在十年後完全引爆。 自從那年冬天開始,崔葒就鮮少與女兒說話,即使她想回到過去,也得不到任何善意的回應,女兒對她只是規規矩矩的應對,絲毫不帶感情。這樣的情況早在崔葒決意把女兒推上副教主之位時就可預見,所以她並不後悔。但崔葒萬萬料想不到,那個決定竟讓兩人徹底決裂,視若仇敵。這一年是崔葒剛過六十一不久,某個夜裡忽然得知崔萌芳煉毒時不意反噬其身,性命堪憂,她急得拋下手邊物事,飛步去探。一進房崔葒趕忙走到床邊,只見崔萌芳臉色紫黑,毫無一點生氣,搭上脈搏一診,卻是氣息微弱,感覺已踏入大半棺材。崔葒接著去看女兒所煉之毒,發現是噬血毒,此毒會將人體內的血液全數吞噬,惟一解法就是換血洩毒。崔葒立刻找來兩根細鐵管插進血管,一根洩毒血,一根注入自己的血給女兒,兩顆眼睛看著那張發黑的臉龐,盡是滿滿的不捨。 但是,那張發黑的臉忽然開眼,笑了一聲,道:「妳中計了,娘!」崔葒一陣疑惑後,忽覺胸悶,口舌發麻,看見自己輸血的手臂發黑,暗叫一聲,立刻停止輸血,奪門而去,身後響起一聲:「追!」
崔葒言說及此,不禁悲從中來,兩隻被肉瘤擠得渺小的眼睛逐漸濕潤,嘆道:「衝出那賤人的房門後,後面的追兵來得極快,如不是莘華及時領人來救,老娘怕是被追兵亂刀砍死,但莘華那隊人不過三十,焉能抵禦前仆後繼百數追兵……看見莘華的女子軍一一躺下,老娘實在不解那賤人何時累積了這麼大勢力,那群追兵包括六大教佐的家族軍力、之前反老娘的各小勢力結盟而成的集團、芣家的私兵,以及木煥帶領的教主禁軍,前二者反叛,老娘還可理解,雖然在那次叛逆後老娘給了一些恩惠作補償,但實際上那是箝制芣家坐大的手段,如今再反,尚可理解……只是芣家與木煥皆受了老娘大恩才得以揚眉吐氣,尤其是木煥是個罪犯,又是處在貴女賤男的神儺教,想要出頭根本不可能,要不是老娘提拔,怎有風光的時候……」說者搖搖頭,續言:「這些人怎麼反老娘,老娘都可一笑置之,因為這些人不過是群螻蟻般無恥之徒!獨獨那個賤人……是老娘一手呵護帶大,為了她,就算把老娘的血全換給她,也不皺一下眉頭,可她叛老娘,指揮所有人要將老娘除掉,要不是莘華犧牲自己換取一條生路出來,老娘哪還有今日……」又道:「這三年來,老娘無時無刻不在想解除體內之毒的方法,可惜終究一無所獲,看來那賤人是青出於藍了……眼下只能勉強以內力壓制毒質,令其不那麼快發作,而今卻也快到了盡頭的時候了……所以趁不能動的之前,想將一身本領傳給你,讓你替老娘報仇……」 楚擎聽完這一大段話,再看崔葒已不似先前那般凶惡,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絲同情,暗想:「雖說她口中說著報仇,口氣卻充滿哀傷,即便她總把賤人掛在嘴邊,說到青出於藍的時候,卻又顯露一種驕傲,也許她真恨崔萌芳,但我所看到的她,只是一名孤獨的老人,希望有天能再次見到自己的女兒吧……」崔葒見對方久不回話,若有所思的樣子,遂問:「想甚麼?」楚擎問道:「妳有想過崔萌芳為何要殺妳嗎?」崔葒沉吟過後,道:「一半一半……這些日子以來,老娘除了思考驅毒之法,其餘便在想其中原因,想得到就是硬把她推向副教主之位時所種下的禍因,剩下的就甚麼也想不出啦!」又道:「小子,老娘已活不了多長時間,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就答應吧!」 楚擎雖同情崔葒的遭遇,對於接受神儺教的功夫,態度依舊沒變,道:「前輩好意,楚擎心領了,倘使是其他事情,我尚能答應,學習前輩的本領,是難以從命!」崔葒嘆了一聲,道:「倘若神儺教人人似你忠貞,何以屢見動亂?唉,你話已至此,也不好再逼……唯有一事,還望答應……」楚擎聽此言溫和,忽覺不慣,想道:「此人說話口氣突然變軟,還真叫人難以置信,唉!這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人都快死了,剛剛又說了一段傷痛回憶,任誰也無法再啟狂言吧!既然不是叫我學她武功,答應她應該沒關係!」於是道:「前輩請講,如能力所及,定為妳辦到!」崔葒道:「老娘死後,請將老娘的骨灰帶回故鄉安葬,行嗎?」楚擎不假思索,答應了後,又聽崔語:「可否請你去那桌子的抽屜取兩卷皮紙過來……」楚擎聽了,起身去拿來給崔葒,卻在此時,對方扣住他的手,並且點了他的麻穴,接著又強行讓他坐下,向他說道:「老娘平生不求人,求之不得,只好強求,強求不得,便強逼就範,小子,老娘一身功力就拜託啦!」語畢,崔葒一掌罩在楚擎天靈蓋,強行灌輸內力進去。 無論如何掙扎,無論如何嘶吼,無論心中有多麼不願,楚擎只能任由自頭頂注入的暖流一點一滴填積於氣海,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洞外的天色漸漸轉亮,那隻枯瘦的手掌才移開,身體也慢慢恢復行動能力。楚擎憤怒的跑開,指著崔葒想要破口大罵,當一看見那本就不好看的面容變得更為不堪,彷彿一顆餿掉且乾癟的橘子,但顯露出前所未有的和藹,那對眼睛安詳的如同初生的嬰孩,他滿腹的氣燄發洩不出,面對這樣一個老者,即使對方做了令人氣憤的事,似乎無法惡狠狠的盡出暴語,只好說道:「妳真是徹頭徹尾的惡人,別人不願學妳的武功,竟用強逼!等回了青城派,說甚麼也要請師父廢掉這身功力,就算一身殘疾也無所謂!」崔葒笑道:「隨你吧!只怕到時你會捨不得,如今你的功力已是別人修練三十餘年的程度,在這江湖上可算一、二流了,要當大俠應該是綽綽有餘了!」又道:「這兩卷皮紙寫的是化血大法的秘笈,老娘一併傳給你,想留就留,不留就燒了吧!」說完,便把皮紙扔給楚擎。 楚擎讓皮紙掉落在地,道:「用這種方式得到的即使是神功,也不足以驕傲,更不值得高興,相信我爹也會認同我所說的……因此等妳死了,我便把這皮紙,連同妳的屍體,一概燒成灰燼!」崔葒笑了笑,道:「你可別忘了答應老娘的事啊!」楚擎哼了一聲,轉頭想到洞外走走時,卻看見外頭有三人走來,不由得驚道:「席媛、阿天,還有掌門……」接著就見他們走入洞中,葉禮諧便問楚擎道:「你已拜入這高人的石榴裙之下了,對吧!」楚擎聞言,心中一痛,口不能言。葉禮諧見他沉默,道:「按青城派的規矩,從今往後,你與青城派再也毫無關係,也就是說你被逐出師門了!我青城派沒你這種棄明投暗之徒!」此話一出,其他人盡皆驚惶失色,唯獨崔葒仰面大笑。
|
|
(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