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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30 15:06:57瀏覽422|回應0|推薦10 | |
夜已沉,楚天策馬一路急馳,來到熟悉的地方,為免驚動附近的人家,一踏入此處,隨即把馬繫在一株大樹下,徒步走向那人的所在。前行十數步後,藉著月光,看見那屋前坐著一人拄著下巴抬頭望向玉蟾,不消看細,楚天單憑影子就能知道那人是誰,只是沒料到那人會在深夜中獨自賞月,不由得暗想那人此時心中上演的是那幅景影。聽完江一肅的經歷,楚天的內心激盪萬分,有滿腹的話想對席媛訴說,想告訴她這十年來所歷經的風風雨雨,已在心裡成為永恆的情意,不因一些莫名的仇恨而改變,甚至是消散。 楚天每向前一步,心中便更加確定,暗自激勵道:「今晚我一定要把心裡的話全都說了,我不用再問席娘子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對楚家有恨,我只要知道媛兒心中有我就夠了,無論要做甚麼犧牲都無所謂!就像江大哥那樣,他與小豬兒彼此相愛,即使相隔十數年,仍然深愛,終成眷屬!唯有經過磨練的感情才能長長久久,兩人相扶相持,沒甚麼苦過不去的!」又道:「而且我原本心想來這裡得等到天亮,就算天亮也未必可等到媛兒出來,如今卻能遇上媛兒,想必是老天要幫我,看來這次定可如願。」楚天帶著一絲笑意走上前去,當要開口喚席媛時,想道:「早上叫她媛兒,她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看來她已不在意我這麼叫她了。」於是楚天遂喚了聲「媛兒」。 正拄著下巴想事情的席媛聽見有人叫喚,便轉過頭看是誰,當看見那人是楚天,不禁暗想:「那麼晚了,他來這裡幹嘛?而且他不知道楚擎沒回去嗎?更令人氣惱的是他明知故犯!」席媛站起身子,怒視來者,一句不說就往屋子裡頭去。楚天見了,心想:「怎麼會!」接著急忙拉住席媛的手,道:「媛兒,別這樣!」席媛這下子更氣了,甩開男子的手,道:「你憑甚麼喊我媛兒,我早跟你說過,只要你再喊我一聲媛兒,我便不再理你!」楚天瞧她如此發怒,心裡有些害怕,也略帶疑惑,道:「可我早上喊妳媛兒,妳並沒生氣,也沒說不可,怎到了晚上卻……」席媛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好了,楚天,你回去吧!現在我沒那份心思跟你解釋這個!」說完,席媛又往屋子去。 楚天見狀,暗想:「過去惹媛兒生氣也未見她如此,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是為了她娘討厭我的事而發愁?如果是這樣,她不該這麼對我啊!如果不是,又是為了甚麼?」楚天趕緊擋住席媛的去路,忙道:「好好好,我跟妳道歉,妳別這樣對我行嗎!我寧肯被妳罵被妳打,也不想妳不理我!」席媛看著少年這副模樣,不禁說道:「你跟你哥是孿生兄弟,性子卻南轅北轍……」楚天一聽,疑道:「妳何時見過我哥?」席媛不理,反問:「你知道你哥現在人在哪嗎?」楚天一笑,道:「我哥?我哥在山上練功呢!」席媛哼了一聲,再問:「你確定?」楚天頓時皺眉,覺得席媛今晚怎麼如此關心大哥,不免有些吃味,臉色顯露不耐,道:「當然確定!他是我哥,我怎麼會不確定!阿媛,妳怎麼如此關心我哥,妳跟他又不認識!」席媛聽出楚天的語氣略帶不平,無奈的聳聳肩,道:「你走吧!去看看你哥是不是在山上練功……」語畢,說者欲走入屋子,卻又被楚天所阻。 席媛看著楚天,道:「楚天,我累了,倦了,想進房休息不行嗎?」楚天皺著眉,沉默了一陣,道:「阿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以前的妳大不了發個脾氣,可現在妳連發火都不想,只是叫我走,這是為什麼呀?」又道:「是因為妳娘口中所說的仇恨?倘若是這樣,我無話可說,但我希望妳能明白,我……」席媛搖搖頭攔住對方的話,道:「你認識我十年卻還不曉得我甚麼性子,難道你聽不出我話中的憂愁,現在已快要子時了,一般人早睡得香了,但我睡不下去啊……你若懂我,怎麼不能想到,即使不能,也該問問吧!」楚天道:「我一來妳就罵我,接著就趕我回去,妳有給我察覺的時間嗎?」席媛笑了笑,搖了搖頭,道:「嗯……是我不對,是我沒給你時間,是我不該一見面就罵你,是我不該趕你回去,全是我的錯!」說完,席媛再也無法跟楚天說話,便想推開他,走進屋子,然而,楚天豈是能讓女子輕易推開,反在推拉之間,一把抱住他的青梅竹馬,決意不鬆開自己的兩臂。 被緊擁入懷的席媛,聽著楚天道:「阿媛,不要再動了,不要再反抗,就在我懷裡乖乖待著吧!甚麼仇恨我都可以不管,只要妳不再趕我走,我可以等待時間允許的那一天,把妳……」席媛驟喊:「夠了!」楚天被此聲一震,不知為何方寸間隱隱發疼,鼻頭逐漸酸了起來,兩隻手臂慢慢的鬆了。席媛趁機掙脫後,立馬賞了男子一巴掌,怒道:「你哥尚不知生死,你卻有這份心思說這些無聊話……我好意要你趕緊回山上看你哥是否在派中,若沒有,你能趕緊想法子去找,可你只光在我身邊打轉,他可是你相依為命的大哥啊,是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應該多多重視啊!」楚天聞言,很是疑惑,忙問:「我哥怎麼了?他不是山上嗎?」席媛被這一問,突然自覺方才一氣之下竟把楚擎的事挑出,不免有些後悔,心中的大石卻也有點放下,想著:「既然已把事情提起,接下來不說個清楚,怕是不能令他罷休……而且楚擎是他哥,只要把事情說個清楚,他想必也不會向別人輕言此事,令他哥陷於死局。」接著席媛就將楚擎落難的經過說一清二白,唯獨那三岔路口發生的事。 楚天聽完不知為何,覺得十分惆悵,暗想:「沒想到阿媛是為了要到青城派找我,不小心迷了路,又掉進一個大洞裡,而我自以為她會去藥王廟……因此錯過了找到她的機會,更令人意外的是竟讓大哥找著了,還願意以自己的性命換取她的命……為何不是我找到的,如果是我,大哥辦得到的,我也可以呀,為何就不是我……」席媛把話說出後,心中不知有多輕鬆,覺得終於有個人可一起想法子拯救楚擎,當看見楚天一臉苦悶後,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沒錯,說道:「你覺得這事情要怎麼作才好?」此話出去,不得回應,只見楚天兩眉緊靠,神情憂戚,席媛心想:「這小子倒還是個重情的傢伙,兄弟落難,生死未卜,憂愁之甚可以想見,若換作是我,大概以淚洗面了吧!」又想:「然而楚擎與我非親非故,最多只有一夜之緣,為何想到他正面臨生死,我的心會痛……會忍不住想要流淚……」席媛搖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調適自己的心思後,道:「阿天,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難過解決不了甚麼事,我倆一起想個方法救你哥!」 楚天聽到「阿天」二字才回過神來,看見席媛笑著瞧著自己,一時間他好想重新擁住她,可他無法這麼做,想道:「如今大哥落難,最重要的便是救出大哥,其他的事情留待之後再來解決吧!」於是對席媛說道:「妳說那老妖婆武功極高,我哥只能任她擺佈,既是如此,這事還是告訴師父比較好。」席媛道:「可是一旦告訴你師父,會不會讓你哥反遭殺害?那個妖婆警告我絕不能讓人知道,不然就要殺了你哥啊。」楚天道:「妳不講出來,我哥有無被殺,妳也不知道,把此事告訴我師父,讓師父去救他,倘使他已死,可以趁機報仇,假如沒死,在我師父眼皮底下殺人,而且殺的還是自己的徒弟,這說甚麼都要救的!再說我哥已中了蠱,還是會傳染的蠱,妳難道願意看我哥讓人掐著脖子過日子,為了避免此事發生,唯一法子就是救出他,再想方法逼出蠱蟲!」又道:「所以上上之策就是將此事帶回青城派,讓師父去救我哥,除此以外,沒別的好方法了!」席媛聽後,在心中琢磨了一陣,兩相比較之下,同意楚天的法子,把事情告訴岳軍。 楚天道:「現在只有妳曉得往那裡的路怎麼走,所以……」席媛不待對方說完,遂道:「我跟你回青城派,雖說不完全知道怎麼走,至少怎麼走到那片林子,我還是說的出來,事不宜遲,快走吧!」楚天看席媛急得拉著自己走,心裡不禁生起一片癡想:「媛兒,如果今天換作是我,妳是否也會如此著急呢?」急著拉楚天回青城派的席媛豈會察覺這片心思,眼下她只想早一步把事情給說了,能早一刻救出楚擎,其餘的事情已無心理會,但當他們已來到繫著馬的大樹,她突然要楚天在此稍待,自己跑回家中。原來席媛跑回家是為了寫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救人,速回勿念,媛字。」寫完後,擱在桌上用燭臺壓實,便如旋風般出了門,與楚天共上青城山。 席媛甫出門不久,席娘子便走出房門,拿了字條,在手心處捏成一團,看著外頭,道:「欠你的,該還就還,還盡了,就別再糾纏!」語畢,席娘子將紙團扔進灶坑。
楚天載著席媛一路奔馳上青城山,還不到山腰就見諸多青城弟子四處搜山,找了個人來問,便聞:「楚天哪,你是去哪了,那麼晚才回來,大師兄看你跟你哥一天不見,急得派遣眾人搜山,大家從黃昏前找到現在,才碰上你一個,你若知道楚擎下落,好回派中告知大師兄,以免他擔心哪!」楚天聽後,道:「師叔,我正要回去把哥的消息告訴師父,也請您告訴眾師叔與師弟們,可以回去歇息,不必再找了。」話一落下,楚天又勒緊韁繩直往山上而去。 不到半時辰,楚天抵達青城派山門,一下馬就與席媛去找岳軍,途中得知眾人皆在承道大殿等候消息,立刻轉往那裡。一進門便看見岳軍、季淵亭,以及其他師叔皆在此處,每個人臉上無不憂心忡忡。季淵亭一瞧見師姪帶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歸來,氣得他走了過去,不由分說就執起手上的扇子敲了下去,罵道:「你這好小子,眾人在這等到快急死,沒想到你原來是與姑娘幽會,而且還帶上山來!」說完,季淵亭又要揮下扇子時,岳軍立馬阻道:「師弟且慢!」又道:「這姑娘是席娘子的女兒,早上送席娘子回去時見過。」又轉對楚天說道:「快說清楚,否則不只師叔打你,為師也不護短啦!」楚天沉吟一會兒,才道:「昨夜大哥突然把我叫醒,說席媛失蹤了,聽見後我便想起幾個席媛時常去的地方,之後就跟大哥說要下山去找,可惜都未能找到,直至剛剛心想遍尋不著,再去席媛住家找看看,發現她已回家,更從她口中聽得大哥消息,這才趕緊帶她來見師父,好讓師父去救大哥啊!」一旁的席媛聽見這段話,心裡很是納悶,想著:「阿天為何要說謊?」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岳軍的話打散。 岳軍聽了後,立刻問道:「席姑娘,楚天說的可是真的?妳有楚擎的消息!」席媛點頭,道:「我能回來,便是楚擎救我回來!」季淵亭搶先問道:「擎兒救妳回來的,這是怎麼一回事,能說明白些嗎?」岳軍應聲附和後,席媛就將來龍去脈說的明明白白,但同樣把三岔路口的事省略不提。之後,季淵亭皺眉想了想,道:「青城山啥時蟄伏這麼一個人物,師兄,你知道嗎?」岳軍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道:「青城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我派弟子時時山裡山外走動,就算有個高手藏身,總是會碰到,怎麼有可能落了此人,假使那麼輕易被人躲入山中,那我派顏面何存啊!」此話一落,門外一道聲音直貫眾耳:「說得好!」接著殿內所有眼睛皆往外看去,只見一人徐徐走進殿內,那人面容雖是清瘦,臉色紅潤,膚如玉脂,眼神炯炯發亮,眉宇間蘊藏英氣,凜凜乎不可直視之威儀,眾人見了,除席媛之外,無不倾身喊道:「掌門!」此人正是青城派掌門葉禮諧。 葉禮諧一走過來,便聽季淵亭說道:「師父,您不是還在閉關,參研青城四絕,怎麼這個時候就出來了?」葉禮諧自從得到聖王心譜,心中就有閉關的念頭,卻因多收了楚氏兄弟,為人師表總不好任其發展,還是得教誨一番,但後來因為楚氏兄弟轉投岳軍門下,其他的弟子各有一套練功的規矩,又岳軍、季淵亭二人已將本門功夫學至九成之上,可自行收徒之外,也能指導師弟們,加上青城派遠離中原武林,又是個小門派,平時多半清閒,綜合這些種種因素,葉禮諧就讓岳軍代理青城派,自己閉關專心修練聖王心譜,至今已有七、八年。 葉禮諧笑了笑,道:「為師功夫已漸完美,心中忽念及諸位,本想待早課時才出來,卻聽見後院此起彼落的腳步聲,覺得好奇,走出房門一問,才知楚擎、楚天失蹤,岳軍派人搜山,那些腳步聲便是剛從後山回來的弟子所發。」又道:「為師心想不知搜索的結果如何,聽那些弟子說你們都在這,也就信步走來,一來遂聽見岳軍說的話,心有所感,發聲應和罷了。」季淵亭見師父主動提起,立刻道:「如今擎兒被人挾持,師父有何打算?」岳軍道:「掌門,弟子想親自去救,不知可否?」葉禮諧撫鬚,道:「自己的徒兒自己救,合情合理,並無不可,只是……」岳軍疑道:「掌門有何顧慮,但說無妨。」葉禮諧道:「救楚擎的事情還是由為師來吧!」岳、季二人聞言,無不驚訝,就連楚天都不敢相信,只有席媛心想:「讓葉掌門親自去救,楚擎活命的機會就更大了!」但,岳軍隨即潑了席媛一桶冷水,說道:「掌門,此事萬萬不可,挾持擎兒那人不知深淺,要是有個不意,叫弟子怎能心安呢!」多數弟子聽了無不跟進勸退,席媛卻暗自希望葉掌門能夠堅持己見,然而,楚天又說道:「掌門師祖,師父說得不錯,這件事不該讓您冒險去救,要是大哥知道您為了救他而傷及毫髮,他肯定會內疚不已的,請您同意讓楚天與師父去救大哥吧!」別人如何勸退,席媛大可充耳不聞,一聽楚天說這樣的話,就忍不住想要發火,卻又不能真正撒潑出來,只好走近楚天的身後,使勁捏了他的腰間肉,並暗罵:「痛死你!看你多嘴!」這突來的一招,痛得楚天大叫一聲,轉過面看著席媛,道:「做甚麼啊妳!」同時此聲也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岳軍更是怒斥:「現在是甚麼時候,還在胡鬧,成何體統!」季淵亭則笑笑,戲言道:「小兒女的玩意兒讓你倆私下解決,現在不合適!」此話一出,人人竊笑不已,楚天也甚為尷尬,心中卻有些歡喜,低下頭來笑著看向席媛,道:「都是妳!」但席媛沒有理他,而是對青城掌門說道:「小女子無意在此刻添亂,實在是希望由葉掌門親身去救楚擎。」眾弟子對於席媛所言皆以鼻嗤,岳軍念及席娘子,不忍喝斥,溫言道:「席姑娘,妳急欲搭救楚擎的心,岳某感同身受,但掌門係屬青城大梁,豈可輕易犯難?況且掌門之下不乏功夫一流的弟子,未必要讓掌門親自去救。」季淵亭道:「光青城雙英去,就能擺平了吧!」席媛想要再說甚麼,硬是被楚天攔下,道:「師父跟師叔說的不錯,沒必要勞駕掌門去救我哥,妳就別再說話了,要不然妳會被趕出去的!」席媛想說,卻也不能再說,兩顆眼睛怒視著楚天,只能在心裡想著:「但願青城雙英救得了你哥……」 葉禮諧對席媛之言非但不覺生氣,還有點兒高興,遂道:「這位姑娘為何覺得要葉某親自去救楚擎呢?」席媛聽見葉掌門問自己的意見,當下站到人前,道:「葉掌門閉關多年,想必武功的境界更甚以往,如能請掌門去救,無論是誰都得先畏懼三分,也許一聽掌門威名,就夾著尾巴抱頭鼠竄,哪需要動武呢?因此要救楚擎除了葉掌門出手,小女子心想再無他人。」岳軍一聽面容略有慍色,但掌門在上也不好開口責難,另一邊的季淵亭聞言,注視著女子,暗想:「這女娃口齒倒是不錯,看師父聽了這話,臉色微微笑意,定是說入師父心坎……」此時思者卻忽生一念,想道:「這姑娘感覺有些熟悉,好像某個人……可卻想不出是誰,嘖,我這記性可真是……」此念未盡,被葉禮諧一語打斷,道:「這姑娘說的正合我意,救楚擎之事便攬在為師身上,你們就別再多說甚麼了!」 掌門言詞堅定,不容更改,眾弟子只能遵命,但岳軍改變心思,道:「掌門到了那邊後,切勿出手,由弟子與季師弟去與該人周旋,請掌門同意。」葉禮諧心想:「若是由你們出手,何需我出馬!今日我出關,說甚麼也要找個倒楣鬼來試招,看看這幾年我所練的聖王功是否夠格,此次楚擎遭受惡人挾持,正好給了一次良機,說甚麼也不能讓你們攪了這機會……也希望那惡人功夫不要太差,免得試不出個優劣,最好你是能在我眼前殺得了楚擎,才不枉我出馬會你!」此意既定,葉禮諧遂道:「岳軍此言實在不智,倘若那惡人功夫超群,把我三人全斃了,青城派在瞬間失去三柱大梁,此時若有心人士挑這節骨眼上山尋釁,你說青城派好不容易積存而來的基業,不就付諸流水。岳軍,此行你與淵亭皆不必前往,你們若能好好看守此處,讓為師無後顧之憂,就算是幫了大忙,明白嗎?」岳軍聽後,猶想進言,被葉掌門止道:「為師心意已決,莫要多言,只管把青城派守好便是!」接著問席媛道:「這消息是姑娘帶來,想必姑娘知道這路怎麼走囉?」席媛道:「小女子只曉得如何走到那片隱密的森林,至於那人所在的洞穴就不知怎麼走了……」季淵亭聽了,道:「這該怎麼去找呀!」岳軍眉心一皺,道:「連路都不知道,怎麼救人……」楚天見席媛臉色越發難堪,好言道:「妳別緊張,再想想……」席媛抬起面來,道:「掌門,實在對不住,那片森林有如迷陣,不管我怎麼走就是回到原點,小女子真的不曉得怎麼走出……」 正當岳軍又要藉此勸退掌門打消主意時,葉禮諧遂道:「不管是甚麼樣的迷陣都有其破解之道,重要的是要先看到實際情況才能有個計較,姑娘,就請妳帶領葉某到那片森林,其餘要怎麼作,就視情況而定吧!」見席媛點頭後,又道:「救人如救火,我們快走吧!」此時楚天向掌門表達同行之意,得到允許後,三個人邁步走出承道大殿。
決意以內力與體內的蠱毒做最後之鬥的楚擎,起初並未收到成效,仍如先前一樣,當催動內力去壓制蠱毒,不僅無法得逞,那些內力便消逝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劇痛便無情的肆虐,但,面對彷彿激浪般痛楚,他已不像剛遭受蠱毒時絕望,一心盼望著以死來結束所有的折磨,眼下他的心裡殘存一絲星火,為了再見席媛一眼,不論蠱毒如何侵蝕身心,也許內力將要用盡,依然前仆後繼的催動內勁去迎敵。 光陰不停流逝,痛蝕入髓的情況令楚擎心中有了最糟的打算,體內氣力完全虛擲,已經沒有任何內勁可供作戰,蠱毒有如攻破最後一道城門,緊接著入城燒殺擄掠。楚擎暗想:「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去對抗,可惜功敗垂成,如果妳知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放棄,妳一定會諒解我,為何不能遵守那個約定……阿天這小子真可惡,與妳相識十年,卻從來不讓我倆碰面,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我一心只想趕緊長大,趕緊練好武功,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俠……不過我也沒甚麼可怨的,能夠與妳一夜相識,就不枉了……雖不能親眼再見妳一面,在腦海把妳想個千遍萬遍,我也就能含笑歸西了……」 身上的痛已不是楚擎在意的事,如今他只想在腦海印出席媛的模樣,並將此思緒帶入冥府。楚擎拋開一切雜念,集中所有精神,用上所有力氣,把席媛漸漸勾勒成形,細至毫髮也都一一描繪,不多時,在他的腦海裡便走出一個活生生的席媛。席媛輕啟唇齒,盈盈作笑,笑聲之音宛如真實,令楚擎不自覺揚起嘴角,道:「總算把妳給想了出來,即使見妳不得,如此我也心滿意足了……」正當楚擎作好心理準備,要接受無常到來時,體內的劇痛有如退潮般慢慢緩解,原本空空的胸臆有如漲潮般慢慢充盈,而且精氣神逐漸恢復,甚至比未受蠱毒時還要更好,這讓他十分納悶,卻又質疑:「之前也是如此,疼痛在瞬間消散,但很快就捲土重來,這次……」未能思及更多,此刻他胸中的內力急遽充滿,很快便感受一種將要炸開的滋味,最後實在忍耐不住,發聲大叫,雙掌往外推出,接著就聽見石塊炸裂的爆響。 爆響過後,楚擎聽見一陣伴隨貓叫的笑聲,不消想,那笑聲正是他的新師父所發。楚擎睜眼,氣喘吁吁,道:「看我沒死,妳難過得瘋了嗎?」老嫗道:「嘿,你這不肖弟子,敢這樣與師父說話,你們青城派的規矩可真讓老娘長了見識!」楚擎哼道:「收弟子要那人心甘情願,似妳這樣強逼,有誰能服!」又道:「不過這都算了,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沒死於妳的蠱蟲,正也代表青城內力的厲害,從此讓妳不能小看我派!」老嫗聽完哈哈大笑,道:「你真以為青城內力能與老娘的萬針蠱抗衡?別傻了!你能撐過去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萬針蠱並不是用來殺人的東西,二是你能拋棄自身的內力,棄得越乾淨,就越能逃出其害,因此與你的青城內力一點干係也沒有!」楚擎一臉不信,道:「誰會相信妳的話?妳對我下蠱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說法!」老嫗道:「老娘不說此蠱甚毒,亦會傳染,萬一你逃了,老娘的虧找誰討去?」又道:「老娘收你為徒的方式雖然蠻橫了些,卻也要考較你的資質,看看是否能學老娘的功夫,不得已用了最惡毒,倒也最快的方法,那就是萬針蠱!」再道:「萬針蠱是老娘以血養了幾十年的毛蟲,老娘畢生專研化血毒手,毛蟲日夜食用帶有化除血氣能力的血液,日積月累之下也有了這個毒性,原本是想將牠養作一般的殺人蠱,可有日不意讓牠給跑進裝有萬礙無形膏的甕裡,卻發現牠竟將裡頭的膏藥吃得一乾二淨,那時心想牠大概完了,沒料到非但活下來,還有了個奇異的功效,那就是散去內力,以及打通所有經脈,而且這蟲的功效要能發揮,除了得將牠吞進肚子,此外更要用沉悶的音調先使牠煩躁蠢動,接著收束樂音令牠驟然停止,最後一聲忽來的促音,將牠驚死,當牠死去便會把刺毛盡脫,體內的汁液也會盡數洩出,毒性在這時完全散發出來,一面化去內力,一面打通所有經脈,但是如果中蠱者不肯散去內力,一直守住元氣,此人則必死無疑,嘿嘿,所幸你硬是以內力相抗,把全身內力都散盡,中和了蠱毒,保住了性命。」 楚擎聽完老嫗這一大段說詞,心中根本不信,道:「妳說得可好聽了,說甚麼此蠱蟲有散盡內力的能力,問題是我體內現在氣力充盈,精神要比之前更好,倘若我內力全失,怎麼會有如此好的狀態!妳這些話,還是拿去誆三歲小孩,對我是行不通的!」老嫗仰面大笑,道:「老娘是誰?還需說謊騙你?你生死皆操於老娘之手,你信也罷,不信也罷,老娘要你往東,豈任你往西!」楚擎暗想與她爭鬥口舌毫無意義,也沒多大用處,遂閉口不語,到角落去坐,但肚子卻咕嚕咕嚕叫著,這才發現洞外天色已漸黑。 老嫗聽見那聲咕嚕作響,笑道:「肚子餓的話,就去外面殺幾個迷路的柴夫,或是出洞往左手邊直走,約莫十里,你便能看見一家獵戶,把他們滅了,帶回他們的屍體,老娘燉肉給你吃,嘿嘿!」楚擎聽完大叫:「甚麼!妳要我殺人來吃!」又道:「那麼……昨晚的肉羹……」見老嫗詭異的笑了笑後,他忽覺一陣噁心,嘔吐不已,片刻過去,道:「妳還有沒有天理,竟然吃人!」老嫗朗笑,厲道:「人都快死了,還管甚麼天理,為了活下去,只要能吞進肚子裡的,啥都可以吃,不吃,就等著死吧!」楚擎道:「我寧肯餓死,也絕不吃人!」老嫗哼道:「昨晚那女子可餵了你一口,還說不吃人,哼,笑話!」楚擎心知爭辯無用,盤起腿來調息,甚麼也不去理。 老嫗笑道:「你既然想活活餓死,老娘由你去,老娘自己去殺人來吃!」本不願理睬老嫗的楚擎,被此話一激,只好發聲阻止,道:「你別去殺人,我去找東西給你吃。」老嫗道:「你若是逃了……」楚擎堅聲道:「我不會逃!」話音一落,楚擎就出洞覓食。過了約一個時辰,楚擎扛著一隻大野豬回來,道:「原以為夜晚應該打不了甚麼野味,卻看見一隻山豬被棵大樹壓得動彈不得,正好省去捕獵的力氣。」說完,楚擎弄起烤架,生好篝火,便把野豬放上架去烤,道:「天底下還有那麼多可以吃的,何必吃人呢!」老嫗笑了笑,不再續下吃人之事。 不久之後,野豬烤得熟透,楚擎找了根尖銳的樹枝,刺了一大塊肉給老嫗,自己則用手扒了塊肉來吃,兩人吃得津津有味,吮指有聲,連旁邊那兩貓聞到香味都忍不住發聲乞食,因此這二人二貓接連把這頭野豬給吃得只剩骨架。飽餐之後,楚擎起來走動走動,此時卻聽老嫗說道:「小子,你真不打算認老娘為師?」楚擎停下腳步,面向聲主,道:「我已拜入青城派,怎能叛教,今日之舉只是權宜之計。」又道:「不過……我既然向妳磕了三個響頭,就不會違背弟子該作的本分,仍舊會在此侍奉妳至百年之後,再回到青城派負荊請罪。」老嫗連聲作笑,兩顆釘在少年身上,道:「你可知道在你眼前的這個人,可曾經叱咤武林,就算武林至尊見到了,還得提心吊膽呢!」楚擎面色如故,兀自走到石壁下坐著,道:「即使我有眼不識泰山,這一生,我只認岳軍是我師父,青城派是我的宗門,如果沒有師父的同意,要我認誰為師,萬萬不能!」 老嫗仰天大笑,笑中卻帶一絲淒涼,道:「老娘崔葒執掌神儺教四十餘載,靠著一雙化血毒手威名遠播,中原狗頭沈獨惡仍敗於老娘,多少好漢求入教下,尚不可得,今日老娘竟不能收服此子,老娘運數落魄至此,真乃可笑啊……可笑啊……哈哈哈……」楚擎見崔葒狀似瘋癲,生起防衛之心,害怕她一時失去理智,作出不可預料之事,而且她的功夫犀利,如無防備,絕對難以抵擋。崔葒大笑落下,滿頭亂髮披落眼前,嘆中帶恨,道:「也是也是,若非運窮,那賤人豈會叛逆,甘冒忘恩負義的罵名也要致老娘於死,害得老娘狼狽奔出滇南,流浪青城山中……」搖首淒笑,又道:「早知這樣,何需逃出?老娘付諸一生心血,換回的是這副不鬼不人的慘狀,不如那時一死了之,好化作厲鬼糾纏那賤人,使她睡難安,食不下嚥,抱著愧疚至死!」又悲道:「唉……造化弄人哪……」 楚擎目視這一切,心想:「她真瘋了不成?一下子似有滿腔恨意無處發洩,一下子卻又悲傷至極,說到極恨處時忽然又覺得不該是恨,而是命運作弄下的悲哀,否則都已化作厲鬼,何需悲嘆造化弄人,把那害自己的人給說死了也不計代價,怎麼還語帶保留?假使她沒瘋癲,那其中必有隱情!」但,楚擎心中對崔葒為何淪落至此的原因並不感興趣,僅僅存留防衛之心,便冷眼看著崔葒。 崔葒自言自悲好一陣子,忽然把披在眼前的頭髮甩到後面,扳起一張嚴肅的臉,兩眼斜視石壁下的人,道:「你叫楚擎對吧?若老娘沒記錯的話!」楚擎見說者一臉肅穆,心想對方不知又要玩甚麼把戲,懷著警戒,點點頭。崔葒轉過身子,正對著楚擎,斂容道:「無論你接不接受,既然你已通過老娘的試煉,老娘說甚麼也要將一身接近一甲的功力傳授於你!」楚擎瞧說者神情專注,不似玩笑,但自己原則不可輕棄,暗想:「再用同樣的話顯然不能拒絕她,雖然此話說出會要了我命,也只有這樣的話才能表示我極度不願學她的功夫!」於是說道:「學妳的功夫有何用處,最後還不是落到這步田地,搞得自己如此落魄,顯然妳的功夫也沒多厲害,還想教人,別笑破人家的嘴!」 崔葒聞言眉宇一緊,哼道:「黃口小兒知道個屁,老娘落魄並非技不如人,整個神儺教都不是老娘敵手,只恨老娘太相信人,才讓賤人詭計得逞!」楚擎看著崔葒臉色又蒙上一層陰影,方才的話似乎再度引起她那不堪回憶,只見她唇齒又啟,娓娓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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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