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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第二十七回-一諾既出終不遷
2015/06/26 15:23:22瀏覽396|回應0|推薦14

 

  正當席媛、楚天對葉禮諧逐徒之言感到無比驚訝,不明白葉掌門為何如此時,崔葒仰天大笑,完全不在乎旁人怎樣看待。葉禮諧對此頗為不喜,厲道:「老妖怪笑甚麼!」崔葒笑得一手抱著肚子,一手作抹淚之狀,邊搖頭邊道:「不行不行……這太好笑了,笑得老娘肚子痛死啦……實在太好笑啦……太好笑啦……唉唷……老娘的肚子唷……哈哈……」葉禮諧見狀,越發不樂,想動武撕爛那張醜臉,時機又不對,任由笑聲持續,心裡又有疙瘩,想來想去,哼了一聲,看往棄徒,道:「真沒想到你會拜這又瘋又醜的妖怪為師,你這麼作可對得起你師父,還有你爹!」楚擎被說得無言可說,只能兩腳跪在地上,抿唇含淚。

  席媛瞧此情景,心中難受,跳出來道:「楚擎是為了換取我的自由,才出此下策,這並非出於本心啊!」又道:「在來此之前,我不是把所有的經過全說了,怎麼掌門現在卻突然……」葉禮諧看了說者一眼,道:「席姑娘,這是青城派的規矩,規矩不容更改!」席媛想反駁,卻被楚天搶先一步,道:「掌門,弟子常聽您說,修道之人理當慈悲為懷,今天家兄為了解人之危而犧牲自己,這不是正合您說的道理嗎?」席媛接著道:「掌門,既然你想按規矩逐楚擎出去,那你何必來救?你大可待在青城派等其他人救回去就好了,何必冒險來救呢?」葉禮諧被這二人的話激得有些惱怒,但仍舊保持一位長者該有的風度,說道:「規矩不容犯,犯了就要按規矩懲處,否則青城派百餘人,人人犯了規矩都有個合理的情由,這樣一來,規矩如同虛設,規矩被破,日後又該如何約束門徒?」又道:「今楚擎違背門規,按理逐出師門,合情合理,這是他在決定犧牲時就應該要有的覺悟!如果他以為有個英雄的情由就能免責,甚至開脫,那就太天真了,青城派的存亡要比他來得重要!」楚天聽了,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在一旁乾著急,而席媛想都沒想,便又要反駁回去,此時楚擎攔道:「夠了,別再說了……掌門說的沒錯,在作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我早就把現在這情形給想過一遍,也作好心理準備面對這個事實,所以都別再說了,我甘願接受這個懲罰……」

  崔葒聞言,冷笑一聲,道:「小子,你老說想當大俠,憑你這種逆來順受的鳥樣,怎麼?是要用眼淚來救濟世人嗎?哼,這女娃倒比你有這資質多了,看來老娘徒弟選錯了!」楚擎嘴角泌出血水,卻又不知要說甚麼,暗想:「此時此刻,爭有用嗎?」席媛瞧見了,對崔葒道:「妳沒說話,沒人當妳啞巴!」崔葒笑笑,心想:「這丫頭的個性可真令人熟悉呀,只可惜他死得早了,不然就可消遣他一番!」葉禮諧看見崔葒的眼睛直往席媛臉上瞧,自己也把眼挪到同一人面上,試著猜想那老婦是何心思。但這一舉動很快就被崔葒發現,道:「青城派的掌門可真無禮,一直往女子臉上看,可不太好吧!」那三少聽了皆看向掌門,葉禮諧尷尬至極,卻又不曉得如何開脫,一對怒目瞪往崔葒,生硬的彎起一抹笑,道:「沒想到妳面容可怖,心地也如此齷齪……」接著把眼移至楚擎,續道:「而你竟拜此妖怪為師,可真丟盡你爹的臉,枉費他一片苦心哪!」縱令楚擎心裡委屈,但悖逆門規已成事實,遭受這番冷言酸語,除了硬吞入腹,也無其他辦法。崔葒見楚擎任由掌門言語譏諷,絲毫沒有反擊的意思,只能暗嘆:「老娘白白把一身功夫託給他,這種孬樣看了就煩,對於不辨道理的尊長,可容忍,但不能不為自己辯駁,就算最後得不到公理,至少已無愧自己,這小子竟可忍耐至此,實在過於軟弱!」

  楚天站在一旁見掌門對兄長不留情面的教訓,心中很是憤怒,自忖:「哥是為了救媛兒才拜這妖怪為師,這樣捨己救人的精神難道不值得尊重,就像爹犧牲自己來除掉霍驚鴻那樣,為何哥得承受掌門一再的指責,實在沒個道理啊!」於是他不能再忍受兄長遭受這不公平的對待,道:「掌門,家父為了殺霍驚鴻賠上自己性命,就像是家兄為了換取席媛生路,而犧牲自己,這兩件事雖不能同一而語,精神上卻是相通的,您說按門規行事,弟子無話可說,但您一再以言語指摘家兄,恕弟子不能接受!」此話出去,席媛大力拍了他的肩膀,還投以笑臉,令他喜不自禁,高興的點點頭。楚擎瞧手足這麼為自己說話,方寸間頗為暖和,向手足笑了笑,卻又以眼神示意別再多說話。但,席媛哪裡管那麼多,一心就想讓楚擎早點離開此地,遂道:「葉掌門,你若不願救他,請你回青城派,我跟阿天自個兒想辦法救人!」楚家兄弟一聽,無不驚懼的看向掌門,心中皆想:「如果掌門要教訓席媛,我便會擋在前面!」

  葉禮諧聞言,冷冷笑了數聲,將二楚一席看過了一回,暗想:「朱敬這兩子可真兄弟情深,而且令我越來越無法駕馭,雖說以他們的資質要對我造成威脅機會不大,卻也不可不小心,只是早知如此,就不該把殺霍驚鴻的事情說得那麼美,還將這功勞加諸在朱敬身上,好讓他們拿來說嘴,真是失策!另外,席娘子的女兒竟生得一副伶牙俐齒,別人家的事情也管得那麼緊,要不是看在一介女子的身份,敢在此強詞,休怪我不善!」又想:「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試招,看看聖王功是否厲害,如今我已將內聖部分練成,拿來對敵不曉得管不管用!」思者想到此處強忍笑意,抬起下巴,道:「無論你們怎麼說都不能改變楚擎被逐出青城派的事實,我此行的目的也確實是來救他,不過救的是一般人,而非我派弟子!換言之,即使今日受困的是別人,我一旦得知,也是會親身來救!此外,為了避免有更多人受害,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宰了這妖婦!」話一落,說者舉掌便往崔葒欺過去。

  楚擎見狀,心中暗叫不好,立刻起身想阻止掌門,卻讓自家兄弟給拉住,回頭要手足放手,楚天不解,問道:「哥,掌門除惡,你衝過去幹嘛?」楚擎還不及回話,就聽崔葒慘叫一聲,手捂著胸口躺在石床。原來葉禮諧一掌欺進時,崔葒心想無法抵擋,就想虛張聲勢來嚇唬對方,於是也出掌來擋,當兩掌交觸時,遂道:「老娘勸你趕緊收手,以免被化血毒手傷了身體,傷了後果不堪設想啊!」葉禮諧一聽,心下一樂,忖想:「化血毒手乃神儺教崔葒絕技,若此妖婦是她,試招便大大有意義啦!」於是道:「崔葒可是神儺教教主,哪能像妳這般模樣,妳要說謊,也說個有道理的!」崔葒道:「信不信由你,化血毒手的厲害,不怕你來試,只怕你無福消受!」葉禮諧聽此言,便希望這一切是真的,運起內力,自掌心奔出。崔葒一感受到掌心傳來一道奔騰而入的熱氣,心想大去之時已屆,兩眼一閉,準備就死,沒想到卻發生一件奇怪的事。

  當葉禮諧一與崔葒接掌,本存著應付化血毒手的戒心,不敢將內勁全放出來,可在雙掌相觸不久,他卻發現對手沒有任何抵禦的能力,自己的內勁能直接衝進對方體內,絲毫不受阻擋。這時他忽然感到失望,滿心的期待最後落空,原想與江湖上極負盛名的人物交手,一來可看自己的內聖境界到了何種程度,二來可藉由擊敗此人博得名聲,但是,所有的打算竟在兩掌合璧的瞬間化為泡影,眼前這長相醜陋的妖婦不過是個嘴刁的老嫗,沒有武功底子,更無一點內力,令他極其落寞,因為不得所願的失落而生起一種受騙的怒火,身為青城派掌門的他顧不得日後是否遭人譏諷以大欺小,用一身本領對付一位手無缚雞之力的殘年白髮,瞧對方體內空虛,不見反抗,心想:「既然大開門戶,我豈有過門不入的道理……唉,楚擎真是沒用,連這種一般老婦都打不贏,還被挾持,實在丟臉啊!就讓我露一手給你瞧瞧吧!」接著思者運起更飽滿的內力一口氣衝進敵手體內,想一擊奪勝。未料,此勢放出後,並沒讓對方受創,反倒得到一雙驚訝的眼神。

  崔葒受到外來內力衝撞後,非但不覺痛苦,反而有種久旱逢甘霖的感覺,那汩汩流入體內的暖氣充塞所有經脈,令久閉不通的精孔得到疏導,更驚奇的是累積體內許久的毒質竟然漸漸被這道暖氣給化解,整個人的狀態要比之前好上數倍,臉上那密密麻麻的腫瘤似乎因體內毒質化解掉,一顆顆慢慢變小。這種種轉好的跡象讓崔葒不可置信的看著施力者,想著:「此人究竟是練了甚麼神功,明明是致人於死的內勁,卻反而解了老娘解不開的毒?這說來可真是因禍得福啊!哈哈哈……既然這股內力有利於老娘,不多吸收一些,豈不就枉費青城掌門一番美意。」崔葒立刻用另外一隻手扣住葉禮諧的施力手,想藉此延緩對方收掌的時間。

  只是崔葒這招反扣,並不能鎖住葉禮諧太久,當他見自己內力無法達成殺人目地,還讓敵手絕處逢生,反過來吸收自己的內力來治療病身,氣得他用餘手迅速推出崩雲掌,打在敵手胸部,解了扣手之境。收手之後,葉禮諧十分疑惑,想道:「以聖王心譜之盛名,不該有這種為他人作嫁的爛招,一道飽滿的內力灌入敵方內腑,豈有斷不了經脈、傷不了臟器的道理?而且還去替人療傷,這實在是件天大的玩笑!」又想:「聖王心譜殺不得妳,青城四絕總讓妳逃不掉!」思罷,葉禮諧看崔葒復坐起,隨即蓄勁於腳,施展出穿雲腿。

  眼看崔葒剛受崩雲所傷不久,如今又來穿雲之勢,將要斃命之時,突然從旁插進一抹身影,擋在前面,那人大喊:「掌門腳下留情!」此人不消多想便知是楚擎,他一見掌門要痛下殺手,心想內力盡失的崔葒一旦受掌,必死無疑,雖說崔葒惡人惡語,逼人為徒,看在她歷盡滄桑,受義女背叛而淪落至此,心有不忍,便生起維護之念,即使一開始遭到楚天阻止,但一聽崔葒痛叫一聲,掌門穿雲在即,立刻掙開束缚,提起內力,在勁腳將至之際,擋在老嫗身前,並發聲求情。

  楚擎此舉不只沒讓穿雲腿停止,葉禮諧一氣之下,把心一橫,將穿雲腿直直貫在棄徒胸膛。眾人看見此景無不驚駭,楚天瞠目大叫:「哥!」席媛痛喊:「楚擎!」崔葒驚呼一聲,不禁道:「徒兒啊!」無人不想楚擎受此紮實一擊還能活命,即使還存著一絲低微的希望,但,所幸先前崔葒強行度氣給他,使他受勁之時,體內飽滿的真氣能夠即刻反應,不僅護住自身,還可把來勢反彈回去,完全瓦解穿雲腿。

  當葉禮諧的穿雲腿一擊觸棄徒的胸臆時,就發覺自己的勁腿像是踹在一團棉絮上,不但沒法將腿勁貫穿出去,那團棉絮反而把這股勁氣回彈過來,他一察知這跡象,立刻就要收回攻勢,避免反勁傷到自身,但是,那股反勁回彈的速度實在太快,腿不及收束,他就被這股力量給震飛至七尺之外,那條右腿所幸他輕視對手實力,只用了兩成功力,要不然憑此反擊的勁道,若用了五成左右的力氣,就算神仙也難以救治,豈是受一點輕傷而已。葉禮諧被這突然的反擊弄得十分狼狽,整條腿疼痛難耐,一時想站起身子,都無法辦到,屢屢要站直,便屢屢倒在地上。

  楚擎未曾料想自己有這樣的功力可將對方震飛出去,而且對象還是把自己趕出師門的掌門,但即使自己有這樣的能耐,他也不可能作出此種不尊師長的行為,無論這個人是否還認他為弟子。因此,一見掌門被震飛,他便叫上楚天一起來把掌門扶起,此舉卻遭到無情且嚴厲的拒絕,尤其是針對他,葉禮諧更道:「你身上那種邪功可真是厲害,能把青城四絕中的穿雲腿壓制的毫無用處,也難怪你要背叛青城,改投他教,哼哼,我青城派竟收了你此等叛徒,岳軍真是瞎了眼哪!」又道:「哼!你想當霍驚鴻第二,就來吧!我就算用盡全身力氣,也要為民除害!」楚擎聞言,心裡難受,想開口解釋,卻被崔葒朗笑阻止,一旁的席媛趁隙出言:「葉掌門,你話說得不對啊!楚擎平白受你一腳,連叫都沒叫一聲,甚麼也沒作,看你跌倒還趕忙來扶,假如真要當甚麼霍驚鴻,縱使你倒在地上哀鳴,才不管你是……」楚擎忽叫:「夠了,別再說!」席媛轉頭,皺起雙眉,看著楚擎,道:「我可是為你抱不平呀!」楚擎含淚瞇眼回視女子,道:「多謝妳的好意,但,這是青城派的家務事,不用妳管……」席媛從對方的淚光中看見自己的身影,心中不停的想:「可是你已不是青城弟子了啊……為何你看不清事實呢?楚擎……你好傻呀!」兩人不再說話,四目交會片刻後,席媛退到一旁拭淚。

  楚天見狀,以為席媛是因受楚擎冷語對待而難過掉淚,立刻走到女子身旁,拍拍她的肩膀,慰道:「別難過了,我哥不是有意要怎樣對妳,只是現在他還抱一絲重回青城派的希望,所以不希望有人對掌門指指點點……阿媛,妳真的無需難過。」這番話說得懇切,卻不曾進入席媛耳裡,只是楚天從不知道女子心底想的是甚麼。

  這一切看進崔葒眼中真如一場鬧劇,不由得忍著胸痛也要大笑幾回,道:「青城掌門哪,你本想用內力震斷老娘經脈,卻不意幫老娘解了毒,惱羞成怒之下便想一腳踹死老娘,可這次半路跑出程咬金,被自己剛逐出師門的弟子給擋阻,卻又被反擊回去,跌了個狗吃屎,這要是傳上江湖,那可是一等一的笑話啊!哈哈……」楚擎旋身,怒視笑者,道:「我不許你再譏笑我派掌門!」崔葒哼道:「天下之大,於你眼裡難道只有青城派,而且還是個跟你已毫無干係的門派,如此迴護,你真以為還能回得去嗎?」此時坐在地上的葉禮諧的腿恢復大半,已能站起身體,但剛剛那一擊還是傷到筋骨,想親手除害的意念已消散殆盡,一心只想趕緊回去療傷,眼下看楚擎猶存重回師門之願,陡生一計,道:「擎兒……」楚擎聽到這聲叫喚,便笑著回頭,看著那一臉溫和的掌門,道:「掌門……」葉禮諧道:「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願意真心改過遷善,青城派的大門仍舊會為你敞開,為師身上負傷不能久留,只願你殺了這妖婦,將她的項上人頭帶回來,你便能重回青城派!為師先回去,等你這個好消息!」說完,葉禮諧隨即轉頭就走。

  楚擎看掌門跛腳離去,心想山路難走,遂叫楚天跟過去,楚天要出洞時看席媛不動,便問:「阿媛,走啊!」席媛看了楚天一眼後,便把眼移向楚擎,楚擎淺笑著點點頭,道:「去吧!」席媛還是有點不願離去,想待在此處,但在楚擎以眼神示意下,這才不甘不願的跟著楚天出洞。如今又剩下楚擎與崔葒在這個洞窟之中,前者的眼睛不停向外看出,想多看席媛一會兒,然而那抹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叢叢林蔭裡,突然間他的背後響起陣陣咳嗽聲。

  楚擎轉頭發現崔葒撫著胸口劇烈的咳嗽,那張老臉漸漸發白,稍微緩和一些便想開口說話,一說出聲卻又咳得厲害,忍不住勸道:「前輩還是歇息一下,把氣調順了再說吧!」崔葒這次強忍住咳嗽,喘道:「老娘只怕……這一歇下去,就……就再也說不出話了……」楚擎見她臉色已無幾分生氣,自揣掌門剛才突然發出的崩雲掌已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傷,現在想趁著無常未至的間隙,把遺言說一說,但揣者沒那份心思去聽,只是看見將死之人拚命的想說話,心腸一軟,坐在老嫗身邊,單掌撫在對方背心,灌住內力使她順利說話。崔葒道:「你無需為了老娘浪費自己的內力,老娘還希望你能夠自私一點,多為自己想想,就像剛剛你家掌門,說只要你能提著老娘的頭回去,就能重返青城派,這是件不錯的事,你必須去做,不過希望你能待老娘嗝屁了,再取下老娘的頭……」楚擎道:「要是如此,我就不會替妳擋那一腳了!」崔葒笑道:「小子,你既然厭惡老娘,又何必管老娘生死?弄得自己憂鬱非常,真蠢哪!」楚擎哼笑一聲,道:「倘若我不知道妳的過去,倘若我不知道妳內力盡失,倘若我不知道妳來日無多……我真的不會救妳,可惜我甚麼都知道,便無法看一個快死的人臨終前還得受折磨,就算我恨不得把妳殺千刀,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坐視妳被掌門痛擊而不管……」又道:「至於提妳的頭來成就自己的事,我也斷不可能……去做,妳不必擔心死後缺了顆頭……」崔葒道:「蠢小子,死後就啥都沒了,只剩一副臭皮囊留在人間發酸,假如老娘的頭還有個用處,你就拿去,只要你把老娘其餘部分燒成灰,拿一點去老娘的故土撒下,就不枉老娘與你相識一場!只不過……老娘最後想請你捫心自問,你真相信你們掌門的話嗎?」楚擎一愣,遊移許久,不能置詞。崔葒見狀,笑笑後,道:「保重!小子!」語畢,她撥開抵在背心的手,斷了支持身體的內力後,不多時,便在楚擎臂膀中辭世。

  楚擎將崔葒的屍體抱到外面,放在地上後去找了許多乾草蓋在上面,接著用鑽木的方式取了火,並做成火把,拿到屍體之前。楚擎拿著火把,看著崔葒的遺容,輕嘆一聲,道:「妳問我是否相信掌門的話,說真的,我自己沒個準,不曉得掌門是否會依約行事,可是取妳的頭,我卻是不能辦到,因為我還是無法為了自己去犧牲別人,所以,多謝前輩的好意,楚……不,朱擎心領了!您的骨灰,我打算去跟師父請罪後,便動身替您完成,前輩,最後多謝您的錯愛,請您安心的去吧!」楚擎把火把丟到草堆上,火焰便往外擴散,很快的就成了偌大的火舌。楚擎回到石洞中看見地上的皮紙捲,遂拿起來看了看,道:「這一身內力得來不義,豈可再貪這功夫,全燒了吧!」話一說完,楚擎就將皮紙捲丟入火焰中,連同崔葒的屍體化成灰燼。

  但是,當火焰熄滅之後,楚擎卻發現灰燼裡頭竟有一樣東西,待熱度冷卻,取來一看,那是一條以一塊塊薄鐵片相接的鐵帶子,只有帶子中央是用細鐵絲網片連接,這條帶子左右大致對稱。他看著這帶子好一會兒,始終看不出這是甚麼東西,只道是崔葒的身上的裝飾,如今人死,這帶子就成了唯一的遺物,便想把此物連同骨灰一起帶回滇南吧!楚擎到附近的樹林要找枝竹筒來裝骨灰時,卻聽見背後有人跑了過來,心想那人只是上山砍柴的樵夫,不去理他,專心找著竹筒。那人看他不理自己,不知在找甚麼,遂問:「你找甚麼,我來幫忙找吧!」楚擎一聽此聲,簡直不敢相信,轉過頭來看,真是席媛,驚問:「妳不是……」席媛笑道:「我不是已經跟阿天回去了是嗎?」見男子點頭後,又道:「沒錯,我的確跟阿天回去,可當走到那個三岔路口,我突然有種如果就這樣走,或許以後就見不到面的感覺……所以我不顧阿天怎麼阻止,我都要回來這裡……」

  楚擎看著女子兩顆烏亮的眼眸,心想:「假使席媛真的離去了,我便要去滇南完成前輩的遺願,這一去,不知前程如何,或許真的不能再見,也說不定……」席媛瞧對方只顧著看自己,一句話也不說,倒是有些羞了,道:「你瞧甚麼呢,瞧得那樣入神……」楚擎這才把眼神收回,紅著耳朵,搔著頭髮,道:「抱歉,我失態了。」席媛淺笑,道:「我又沒讓你道歉!」接著轉話道:「你剛在找甚麼,找著了嗎?」楚擎便將找竹筒與其原由一併說了。席媛聽完,道:「她讓你受盡苦頭,你還需要替她完成遺願嗎?」楚擎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就該履行承諾,否則我豈不是成了言而無信的小人了?」席媛一臉為難的道:「這麼說是沒錯,可我就是覺得不需對惡人守信!」楚擎笑笑,道:「剛才妳也看見了,掌門那一腳紮紮實實的踢在我胸口,即使是有功夫底子的人都未必能逃過一死,就算不死,也會受到極大的內傷……」席媛點點頭,道:「那時我簡直嚇死了,覺得你恐怕……」楚擎道:「活不成了!」席媛點頭後,男子續道:「我之所以能夠逃過死劫,全因為她把畢生的功力全傳授給我,才使得掌門那一腳不能對我造成傷害……妳說,我該不該替她完成遺願呢?」席媛沉吟片刻,笑道:「我也一起幫你找吧!」楚擎點頭後,兩人便同心找尋適合的竹筒。

  兩人找到竹筒後,就回到火化處把骨灰放進去,由於只是一枝一寸長的細筒子,能夠放置的量也就不多了,只是那個鐵帶子就不知要放在哪裡。席媛見狀,遂拿出自己的手巾來包裹那鐵帶子。當崔葒的骨灰遺物收拾妥當後,忽然吹起一陣風,把地上的骨灰給吹散了,看見此景的楚擎道:「前輩,您放心,我會完成您的遺願的……」此音落下,楚擎看向席媛,發現她手撫著肚子,臉色有些奇怪,遂問:「怎麼了?肚子疼嗎?」席媛搖搖頭,尷尬的笑了笑。楚擎皺眉歪頭心想不是肚子疼還會有甚麼原因,須臾過去,靈光一閃,道:「妳餓了!對吧!」席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楚擎道:「妳先去洞裡把火生起來,我去找些吃的!」席媛遂跑進洞中生火等楚擎回來。

  過了約莫兩刻鐘,楚擎就帶著幾朵小野菇回來,兩人便把這些野菇全烤來吃,吃完後,楚擎問席媛是否還餓,席媛遂笑著搖頭說飽了。楚擎道:「既然都吃飽了,我們回家吧!」席媛道:「你要直接去滇南嗎?」楚擎道:「我想先回青城派跟師父請罪後,再動身前往。」席媛問:「這一去……多久?」楚擎看著席媛,道:「不曉得……」兩人陷入一段沉默後,楚擎站起身子,道:「走吧!妳娘會擔心的!」席媛心裡不願離開此處,彷彿一走出洞,兩人將各奔東西,永遠不再相逢,雖然她至今仍不清楚為什麼會對眼前此人有不同的感覺,一思及日後不能再見,整顆心就像一條被擰得緊緊的繩索,令自己喘不過氣來。

  楚擎走到洞口發現後者沒跟上來,回頭注視著伊人,道:「趁天還亮的時候,下山比較不危險,早點回去,妳娘才不用掛心,走吧!」席媛沉默,依舊在原地遊移。楚擎見了,也明白她為何如此,因為自己也似乎不肯離去,只是心裡不想承認,便藉由催促自己離開來否定這份感覺,可是越想抗拒就越難否定。兩個人各在原地望著彼此許久,沒有說話,彷彿他們已能從眼神中讀出旁人不解的訊息,任何字句都變成多餘,然而,楚擎打破了這完美的境界,轉過身來面向佈滿雲絮的天宇,輕輕說道:「緣在情在,何必擔心暫時的離別……」席媛聽了,心中頓時開闊起來,走到男子的身旁,複誦著:「緣在情在,何必擔心暫時的離別……」又道:「你說的對,不需要擔心,無論多久,都會等著……」楚擎點頭,輕啟笑顏,道:「不論多遠,都會記得!」兩人對笑一陣後,並肩走出林子。

  他們走到那個三岔路口,將要別離時,席媛道:「何時動身?」楚擎道:「兩、三天後。」席媛道:「答應我一件事,在你動身之前,一定要來找我!」楚擎面有難色,支吾不語。席媛見了,疑道:「你不肯答應?」楚擎皺眉道:「我不知道妳家在哪,只知道妳住桃花村,所以……」席媛笑了幾聲,道:「你不說,我還真不曉得你不知道我家。」接著席媛便把住址說給楚擎知道,楚擎記起來後,遂道:「在前往滇南之前,我一定會去找妳!」席媛道:「你如果不來,我便會把眼睛哭瞎,讓你一輩子愧疚!」楚擎道:「放心。」後來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才依依不捨的分別。

 

  葉禮諧一回青城派後,就逕自奔回寢室,拿出聖王心譜來看,翻了數頁,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功夫,明明按照書上記載一步步練下去,也到了書上所述的境界,可為何我滿腔的內力不能致一個平常老婦於死地,倒還幫她解了身上的毒……這究竟是甚麼道理?沒道理呀?」他又翻了一、兩頁,看見了『外王境界』四個粗體黑字,暗想:「內聖境界都如此無用,外王境界又能有大功力?等等……還是說內聖境界需要與外王境界配合,才能達到傳說中的神奇境地?但是我光練內聖就耗去七、八年的光陰,再練外王,我都過了知命了,若能成事不就值得,要是不成,這青城派還是我能控制得了嗎?」思者放下心譜,重哼一聲,道:「早知這個如此難練,就將此贈與驥揚,我便練火焰手,還比較管用!」

  任憑葉禮諧如何埋怨,當初的選擇也無法重來,只能接受這個結果,即使心中多麼不願,但有件事是他絕對無法容忍,就是被楚擎以內力震傷右腿。葉禮諧越想就生起更大怒火,憤道:「你就別回來,回來我便讓你後悔莫及,教你知道打傷我的後果有多嚴重!」又道:「只是沒想到那小鬼的內力如此深厚,要不是我僅用兩成多的功力,這條腿可就被震壞了,哼,真不知那個老妖婦傳授甚麼神功給他,否則他豈會進步那麼快,我實在太過大意啦,要是那小鬼真奉行我的話,提頭回來,我便……等等,青城派眼下要想成為氣候,武功高的弟子可不能缺少,小鬼雖令我厭惡,以他的內力絕對足夠在江湖上立身,更重要的是他執著父親之言,就算已被我逐出,還是妄想是青城弟子,像這樣忠心耿耿的弟子,不好好愛惜怎行呢?嗯,為了大業,這口氣勢必得忍,這筆債容後再算,但他若空手而回,就等同於他不是我能控制得了,此時就無需再等以後了……」

  葉禮諧的右腳又感到一絲絲疼痛,正想運功療傷時,門外有聲響起:「師父,我是淵亭,弟子可以進來嗎?」葉禮諧忙將聖王心譜收進衣裡,才讓弟子進來。季淵亭道:「弟子聽天兒說您受傷了,不知傷勢如何,需不需要去大夫來看看?」葉禮諧笑道:「為師的傷並無大礙,你甭擔心了。」季淵亭點點頭,道:「這樣弟子就放心了。」又道:「另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葉禮諧聞言,隨即便知徒弟要問楚擎一事,遂道:「楚擎是否能重回青城派就看他的決定,他若幡然醒悟,提著那妖婦的頭回來,就表示他心中那把尺可辨黑白,如不,你說,為師焉能留一個是非不分得逆子呢?」季淵亭道:「可就算這樣,師父一見到面就把擎兒給趕出去,似乎有些嚴厲,擎兒是為了救人哪!」葉禮諧斂容道:「霹靂手段雖然嚴厲,甚至無情,卻能震懾人心,使人不敢輕易觸犯門規,楚擎這個例子便可在日後起到嚇阻作用,令眾門徒明白青城規矩森嚴,不容挑戰,再者楚擎若能改過,遂可將功補過,重返師門,這一例又能顯示青城規矩並非冰冷無情。所以淵亭,為師明白你疼惜後輩的心,但不能因此改變規矩,先例一開,以後等你領政時,你要如何馭下?所以該遵守的絕不容寬貸!」季淵亭心底還是不能理解師父的作法,心想楚擎所作所為是種不得已的決定,怎能夠說是錯,但師父的話已說得如此堅決,要想改變怕是沒甚麼機會,再說下去還怕害了楚擎,於是跟師父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之後便走出房間。

  葉禮諧見弟子走遠了,心下很是不樂,暗想:「淵亭實在不成器,老為了他人生死掛心,未來我要如何才能把青城這擔子交給他啊?可不交給他,我又該給誰?淵亭以降的師弟個個平庸,不如大師兄的岳軍等等,唉,這事情可真令人擔憂呀,只能希望我可以活得長壽,淵亭可以早日獨當一面……」思者搖搖頭,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專心運功來療癒右腿。他這一閉眼,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天,天色也已暗淡,忽然有人在房外道:「楚擎回來了!」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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