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渺如煙，匆匆又一年。

煩憂多自取，披卷獨怡然。

古聖恒顛沛，今生幸苟全。

不求長命好，但願日安眠。

這兩、三個星期，天氣溼冷。這一年來住這個社區，三面環山，空氣清新，平時晚上十點多，四周靜寂。今天是除夕，剛才偶然聽到幾聲鞭炮聲。今晚想必朋友們家家團圓，晚上圍爐吃年夜飯，或遠客至親兄弟相互話家常吧。

記得小時候，在南部鄉下，除夕由父母發紅包，晚上大家玩撿紅點賭錢。大年初一，必定要穿上新衣服，大人不能罵小孩，鄉下馬路有幾個玩骰子賭錢的攤位，大家聚在一起，玩上幾把，警察就只有大年初一不取締。結婚後，往年除夕，多與小孩玩牌。目前小孩都在國外讀書，內人也在國外照顧小孩，我已經兩年除夕一個人在台北過了。

去年春節前後，身體很不舒服， 心臟怦怦跳得很快，每天非常口渴，眼皮跳得很厲害，後腰都是紅疹， 晚上通常睡不著覺，各種毛病一齊發作，曾經一個星期看了十二次醫生。

我本來要回南部大姊家，然而身體如此不堪，旅途勞頓，恐怕又增加身體的毛病，春節期間在南部也較難找到醫生。再加上春節期間，也不好增加別人的麻煩，所以在春節前幾天，到新北投逸邨飯店租個房間，在那裏住了二十幾天。靠每天早上在附近山上爬山，下午在新北投公園走路，在新北投圖書館閱報、看雜誌，晚上則在逸邨飯店洗溫泉、靜坐，使睡眠慢慢正常下來。

記得去年的除夕那天早上，我清晨起來，發現陽光照射進窗戶，門外的櫻花盛開，我以七言絕句寫道：

晨起櫻花發幾枝，遙知今夜除夕時。

飄蓬老病羈京邑，旅館孤燈獨賦詩。

那天晚上，我也聽到遠地接連的 鞭炮聲和鑼鼓聲，想想自己一個人竟然淪落到抱病覊留台北，生命隨時會有不測，只能單獨一個人在旅館過除夕夜，不禁悲從中來，乃以七言絕句寫道：

烽火鑼鼓遠四鄰，家家宵聚享天倫。

溫城誰復團圓飯？逸邨獨有不歸人。

今年，本來也要下南部，然而一個多月前，因免疫力不佳，小時候的水痘病毒發作，形成帶狀疱疹，經過一個月的小心治療，還沒有完全痊癒，再加上天氣溼冷，只好又在台北過春節了。幸好目前住在內湖二姊家附近，下午內人從國外打電話來，小孩也 e-mail 留言，不再有淒涼的感覺。晚上看「凱撒大帝」的 DVD 電影，沈醉在羅馬帝國時代的情境中，倒不覺得孤寂。

據說日本禪宗大師鈴木大拙，數十年來坐息規律，每天讀書、寫作，沒有什麼過年不過年的分別。最近看大陸拍的「孔子」、「屈原」、「司馬遷」、「蘇東坡」、「杜甫」等連戲劇，這些古代聖賢名家，一生都侷限於專制君王帝制環境，無時無刻都受制於朝中宵小佞臣，多數時間顛沛流離，有志不得其伸，鬱鬱憂患。其實，我生於出版蓬勃自由，言論百無禁忌的台灣，目前生活差堪溫飽，身體還可以活動自如，有閒讀書、寫作、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已經是夜夜除夕，日日新春了，復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