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一點鐘時我們倆坐在「暹羅路炒粿條」Siam Road Char Koay Teow的店裡。東南亞的Uber已經被Grab併吞掉了，稍早才坐著Grab從亞依淡巴刹趕來，在檳城這樣的溫度與溼度裡活動對於我們長年住在舊金山的人來說還是非常耗費精神和體力的事。我們兩個人從一大早開始一直到現在才得以坐下來喘息片刻，在我們面前的桌上是兩盤排隊了很久之後從阿風伯手裡接過來的炒粿條。我們不約而同地看著這兩盤香氣四溢的炒粿條也看著對方，然後兩個人突然恍然想到：現在不過是下午一點，但是這兩盤炒粿條已經是我們今天在檳城的第五餐了！

我已經很久没有在旅行當中像這次在檳城的吃一樣的興奮了（上次如此興奮時是在越南）。來之前向所有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好朋友討教，大家耳提面命的都是什麼美食不能錯過，該上那裡吃那種美食。東南亞的飲食之美不僅僅在於它保存了很多早期中國南方移民帶來的，現在連在中國都已經找不到的飲食文化，而且也在於它仍然保有往昔的「匠師技藝」之美：很多人一生只磨一藝，磨到爐火純青之後它自美。像這家「暹羅路炒粿條」出名的這道菜也是它們唯一賣的一道菜：「炒粿條」Char Koay Teow。

炒粿條這道潮州小吃是檳城的代表作之一。它類似廣東人的干炒河粉，但是在炒的食材上除了一般常見的蛋，臘腸，豆芽之外更重要的是加了潮州菜愛用的血蚶，有著一般干炒河粉所没有的鮮味。它隨著潮州移民傳進了檳城之後在檳城相當流行，不少的茶餐室或是路邊攤都會賣。但是最出名的應屬這家「暹羅路炒粿條」。這家的檔主陳水風Tan Chooi Hong人稱阿風伯，他長年以炭火炒粿條炒出了名號，在2017年時曾經被World Street Food Congress網站評選為「全球50大街頭美食」Top 50 Street Food的第14名。年近80的阿風伯原先在暹羅路Siam Road推著三輪車賣，在2018年時一度因為白內障手術從2月起休攤了一段時間，也讓撲了空的食客扼腕，擔心這家檳城最出名的炒粿條會不會就此消失。所幸阿風伯在2018年的7月6日再度復出，而且復出之後搬到了同一條街上82號目前他承租下來的店面裡，有了更舒服的新家。新店的開門時間也提前到中午12點，比以前三輪車的下午3點更早。在新的店裡他和兒子陳建發一起分工合作，兩人分時段換手輪流炒粿條。

復出之後的阿風伯仍然還是阿風伯，他依舊穿著他一貫的「制服」：條紋polo衫，短褲，和拖鞋，全神貫注地在炒著粿條。炒粿條首重鑊氣，阿風伯的粿條仍然用炭爐在炒，在火星四濺的炭爐中炒出一盤又一盤油油亮亮，鑊氣十足的粿條來。他完全不管排隊的人有多少，也不管你一次點幾盤，他堅持就是這樣一盤一盤地炒，亳不妥協地執意炒出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粿條來。

吃在檳城是一道神聖不可侵犯的儀式。連Grab的司機都會提醒我們如果中午要來這家的話要趕在2點以前來，因為阿風伯掌勺的時段是12點到2點，2點過後就由他兒子接手了。在這裡的客人就這樣靜靜地，很有耐心地站在隊伍裡看著阿風伯鼓著小鼓風機把炭爐吹得滋滋響，看著他嫻熟地一再重覆伸手捉食材，加佐料，翻炒出一盤又一盤讓人垂涎三尺的粿條。有幸已經輪到的客人以雙手恭恭敬敬地從這個將近80歲的老人手裡接過那盤炒粿條，微微地頷首，然後安安靜靜地端回自己的桌子，就像是呵護著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因為我們知道，我們吃的不僅僅只是一盤炒粿條，而是一盤先民胼手胝足從潮州到檳城的歷史傳承，是一盤當代人再也没有耐心去磨的技藝之美，也是一盤失落中的飲食文化傳統。

「暹羅路炒粿條」Siam Road Char Koay Teow現在在82號的店面。

裡面的樣子。你如果是一羣人一起來的話不用通通去排隊，派一個苦主去排就好了，其他的人可以先點飲料坐下來等。

掌勺的阿風伯穿著他一貫的「制服」：條紋polo衫，短褲，和拖鞋。

阿風伯掌勺時他兒子陳建發就負責收錢和準備食材。稍晚他們兩個會換手。

很有效率的攤子，食材的動線整理得一絲不苟。

東西弄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

阿風伯的粿條仍然用炭爐在炒，他不時會用那個小鼓風機加旺火勢，把炭爐吹得滋滋響，火星四濺。

在大熱天裡用炭爐炒粿條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一台電風扇在那裡轉個不停。

阿風伯炒粿條的過程就像是一道神聖而且美麗的儀式。

一個年近80歲的老人全神貫注地翻炒。

每一盤都要亳不妥協地執意炒出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粿條來。

我們在檳城一天要跑這麼多吃的行程，為了要留肚子吃下一攤，很多地方其實也只能共吃一碗麵，但是唯獨這裡没得商量，一定要一人一盤才能吃得過癮。

炒粿條首重鑊氣和翻炒的技巧。阿風伯的炒粿條油油亮亮，鑊氣十足，美不勝收，不論是口感，滋味，或是火候均是爐火純青的境界。這是一盤當代人再也没有耐心去磨的技藝之美，也是一盤失落中的飲食文化傳統。

地址：82, Jalan Siam, George Town, 10400 George Town, Pulau Pinang, Malay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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