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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19 10:30:48瀏覽97|回應1|推薦4 | |
72. 在和阿忠會談之前,許仁惠本來還擔心自己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則爆料,又要怎麼繳交每週一篇的人物專訪?多虧阿忠提供她這個一石二鳥的好方法,她才可以騰出更多時間來調查。而且,除了高志陞和余秀瑞之外,她還想把那位吳耀邦也納入採訪對象當中,這樣一來,她一個月的「營業額」就幾乎達成了。不過,這當然得要他們三個人都同意受訪才行。 所以接下來,她第一個鎖定的目標,就是吳耀邦。不過她並不是在懷疑阿忠可能騙她,她只是想透過另一個人的說法,來重疊出最無庸置疑的事實,而報導不偏不倚的事實,是記者唯一可靠的護身符。 基於這個理由,許仁惠獨自一人開著車,找到了吳耀邦的診所,而診所給她的第一印象卻是:這裡怎麼這麼空? 櫃台的護士似乎已經習慣有人來找醫生談事情了,所以她只有朝裡頭喊了一聲之後,便請許仁惠直接走進去。此時人在診間的吳耀邦一如往常,百無聊賴,只能坐在位子上看看書、翻翻已經許久沒有更新的病歷,卻在打哈欠的時候,被許仁惠給撞個正著。 「啊……看診嗎?」吳耀邦尷尬地問。 許仁惠笑了一下,說:「不是。你好,我是記者,我是因為聽說你是一名很『特別』的醫生,所以我今天特地過來,想跟你做個人物專訪……」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冒昧,所以她又補了一句說:「不好意思,因為老總催稿催得急,所以來不及事先聯絡你就跑過來了,如果你真的不方便的話,那就……」 「等等,呃……妳說妳是哪一家的記者?」 「壹週刊。」許仁惠趁這個時候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記者證,並且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週刊,翻到自己負責的那個專欄給他看:「就是這個。」 「非常人語?」吳耀邦一字一字地唸出來,語調卻充滿了懷疑。 「因為有人告訴我,你的另外一個身分是法醫,所以……」 「少來了,」吳耀邦馬上打斷她說:「是那個流氓告訴妳的吧?」 「不是、不是,可是我也不方便透露……」 「好啦,算了,既然連妳都來了,看來這件事情總有一天會爆出來……」吳耀邦嘆了一口氣,頹喪地倒回椅背上。 「那,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方便請你說明一下養老院命案的相驗情況嗎?我今天就是要來求證這件事的。」許仁惠決定不再裝傻,只見她掏出了錄音筆和筆記本,打算直接進行採訪。還好,從阿忠提到這個人時的口氣來判斷,他應該可以歸類為盟友才對。 吳耀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心思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打量眼前這位相貌姣好、口齒伶俐的記者,到底有多少斤兩?接著又別過頭去,凝視著空白的牆面,像是出神了一樣。但他並非是想拖延時間或故作姿態,而是想利用這一小段空檔,來審慎評估這起事件可能對他造成的傷害;既然紙已經包不住火了,那就只能想辦法不讓自己被火焰給波及。 吳耀邦的打算是:絕不能讓自己被追究任何的刑事責任,還得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法醫身分,換句話說,他絕對不能讓自己淪為任何一方的共犯,不管是一開始的誤判,還是後來更改死因的行為,他都要讓自己變成無辜受累的那一方。對,都是那些人逼他做的,他並不想這樣…… 他迅速設想出一套連貫的情節,來餵食那位太過好奇的記者,他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想妳應該已經知道,在一個多禮拜前,有一名老太太被發現陳屍在安養院裡?好,當時警方就是找我過去相驗死因的。我到了那裡的時候,看見一名年紀大約六十歲的老婦人仰躺在地板上,手腳不規則地癱軟在地上,在頭部的位置還留有一大灘血跡,看起來應該是第一現場沒錯。接著,我開始檢查屍體的外觀,她穿著睡衣,衣著整齊,四肢也沒有瘀青或抓傷,代表死者生前並未掙扎;再來,死者的身體經檢查之後,發現只有一處致命傷,在後腦勺的那個位置,有一個十元硬幣大小的破口,但是問題來了──當時同行的余秀瑞檢察官,卻不想讓我進一步解剖,來判斷那個傷口到底是不是跌倒所造成的。她還暗示我說:『死者很明顯是滑倒撞到後腦勺才死亡的。』要我直接把死因寫成『意外』。就是因為她當時匆促的論斷,才會導致後來的這些風風雨雨……」 「不好意思,」許仁惠打斷了他,再一次向他確認:「你說,是檢察官要你把死因寫成意外的?是這樣嗎?」 「沒錯。」吳耀邦微微點頭。 「可是她有權力這樣做嗎?」 「哈哈,她可是檢察官哪。」吳耀邦無奈地說。 「這樣啊……」許仁惠想了一下,隨即在筆記本裡寫下:檢察官濫權扭曲死因。「那你怎麼看呢?」 「看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你認為那個老太太的死因應該是什麼?」 「喔,這個嘛……我本來是想要把屍體帶回來詳細解剖的,可是檢察官都已經這麼說了,那解剖也就沒有必要了,所以……」吳耀邦想起了梁仲斌帶著李水順來找他時的樣子,但是他並不想提到這件事,「後來檢察官就叫現場的警察,去找葬儀社的人來處理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所以屍體已經處理掉了?」 「對……大概吧。」吳耀邦突然心驚了一下,因為他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一個天大的謊,而這個謊言一旦被戳破,他馬上就會被抓去吃牢飯。但是在被揭穿之前,他唯有說謊,才能自保。至少在梁仲斌被收押以後,還沒有任何警察來找他問過話,看來他們也不知道李水順現在就在他這裡吧。 「你又還沒確定她的死因,屍體又已經處理掉了,那梁警官要怎麼找你改死因啊?」許仁惠立刻抓出他故事裡的破綻。 「呃……那是他逼我改的!」吳耀邦又說了一個謊,急得他滿頭大汗。 「他逼你的?他要怎麼逼你?」許仁惠覺得奇怪。 「他……他用槍指我的頭!」 「他用槍指著你的頭?」許仁惠再問了一次,但口氣聽起來更懷疑了。 「對、對啊,畢竟他都已經瞞著檢察官在辦這個案子了,當然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已經急了嘛!」吳耀邦試圖加油添醋,好讓他的說法可以再可信一點。 許仁惠聽到他這麼說,也只能點點頭,在筆記本裡清楚地記下:梁警官用槍脅迫法醫改死因。 「好,那後來呢?」許仁惠繼續追問。 「後來?」吳耀邦思考了一下,說:「後來就有一個流氓和一個小夥子一起來找我,問跟妳一樣的問題,我也是這樣跟他們說的,再來就是妳了。其他事情我都不清楚了。」 「所以說,你也不知道梁警官後來做了什麼囉?」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後來因為偷東西被收押了,就這樣。」吳耀邦暗暗祈禱她不要再追問下去,再怎麼說他都只是一個拿車馬費辦事的小法醫而已,為什麼會牽扯上這些麻煩的事情呢?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今年犯太歲,也許該去媽祖廟點個光明燈才對。 許仁惠又看了吳耀邦一眼,並且順勢環顧了一下診療室內部的陳設,接著又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了好一下子,這才抬起頭說:「好。」 「訪談結束了嗎?」吳耀邦等不及對方回答,就已經起身準備送客了。 「不是啦,你先別急著趕我走嘛,我還是想知道,你當法醫這麼多年來的甘苦談欸,雖然說像楊日松或是高大成他們已經說很多了,但是我相信時代在變,驗屍和解剖工作應該也會有什麼新的發展或心得吧?」許仁惠帶著強烈的熱忱對他說,或許是想藉此融化他高築的冰牆吧。又或者說,許仁惠是覺得他並沒有完全吐實,所以想換個方式來套話嗎? 「唉呀都一樣啦!驗屍工作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好說的。」吳耀邦急著想要結束這場對話,他感覺自己白袍底下的襯衫背後,早已被汗水給浸溼透了。 「不要這樣嘛,我真的很想讓讀者知道你的故事欸,就當作是我對你的報答?好不好?」 見識到許仁惠的嗲功之後,吳耀邦頓時覺得,上次來的那個流氓還比較好對付一點。既然對方這麼堅持,他也只好隨便講一兩個小故事來打發她了。 「好吧,可是我只能再講一點點喔,我還得看診呢。」 許仁惠一聽到他這麼說,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可是她的心裡想的卻是:你少騙人了,根本就沒有人來看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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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