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秀慈回來的時候，已經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了，而其他人則因為老闆娘特別交代什麼話都不要說，所以也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大夥兒回到公司以後就各自解散，而偉恩也照舊陪著秀慈走回家。

    雖說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以後，偉恩實在很不想在這個時候又提起會讓秀慈難過的事，但是這件事情只要一天不解決，那他跟母親都會跟著一起痛苦，所以偉恩還是決定要告訴秀慈事情的真相了。

    「秀慈，」偉恩走到一半，突然叫住了她，「我們在這裡坐一下好嗎？我有話要跟妳說。」

    秀慈回過頭來看偉恩，似乎也感覺到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了。於是她點點頭，走回到他的身旁，輕聲問說：「是他又回來了嗎？」

    「沒有，今天很平靜。我們坐下來再說吧。」偉恩示意秀慈坐在國小外頭設置的涼椅上。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秀慈又問了一次。

    「是關於妳媽媽的事情……我想應該要讓妳知道了。」

    「我媽？她怎麼了？她不是失蹤了嗎？」秀慈一聽到是有關自己母親的事，顯得很驚訝的樣子。

    「是這樣沒錯，可是後來有人把她帶回去照顧了。」偉恩試著用最冷靜的態度來說這件事，但是他的心跳也正激烈地搏動著。

    「是誰？」

    「就是妳的先生。」

    「你是說高志陞？」秀慈這樣問，好像高志陞並不是她的丈夫似的。

    「沒錯。」

    「那他怎麼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

    當秀慈一說出這句話，偉恩看起來反而比她還要驚訝。

    「他都沒有告訴過妳？」

    「對呀，從我們認識到現在都沒有說過，想不到居然是他在照顧我媽……我還以為他只是一個剛好路過的好心人而已。」

    「好心人？什麼意思？」

    「我……」秀慈突然遲疑了，也許是不想讓偉恩知道自己曾經在那種地方工作，就算只是當一個單純的會計也一樣，「就我有一天下班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想要非禮我，是他突然出現救了我，我們也是因為這樣才認識的。但是現在我也不確定是他先認識我，還是我媽先認識他了。」

    「原來他曾經救過妳……」偉恩本來想接著問她「所以你們是因為這樣才在一起的嗎？」但是他又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因為他們怎麼在一起的並不重要，而且那也是別人的隱私，不應該再追問下去。真正重要的是，高志陞到底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岳母和老婆？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制裁他的關鍵，因此偉恩覺得自己有必要讓秀慈也知道這一點才行。

    「可是妳知道嗎？妳的媽媽很有可能是因為他才出事的。」

    「我媽出事了？」秀慈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關切的神情，但是她卻又改用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問說：「她又怎麼了？」

    偉恩垂下頭，淡淡地說：「妳的媽媽，已經去世了。」

    「她死了？她……」

    偉恩原本還擔心秀慈會不會又做出什麼傻事，想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卻十分複雜，眼裡滿是錯愕，嘴角上下抽動著，像在哭又像是在笑，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僵在那裡，似乎是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個事實。

    「秀慈？妳還好嗎？」偉恩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早告訴她了，心裡不免有些自責。

    「啊？什麼？我？我沒事……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只是……我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在乎她，我、我不知道……」秀慈說到這裡，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下來了，「我真的沒有想到……原來我還是會難過的……」

    偉恩不再多說，只讓秀慈靠在他的懷裡，哭個痛快。他心裡很清楚，秀慈現在正遭受著世界上最殘忍的懲罰，那就是──後悔。

    「那我媽、她到底是、怎麼死的……？」秀慈抽抽噎噎地說。

    「這也是我現在在調查的問題，我有認識一個警察，他說妳媽媽很有可能是被人殺死的。」偉恩有節制地說著，並且提醒自己絕對不要提及李水順去世時的樣子。

    「他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們有找到一個法醫，證明他說的是對的。」

    「法醫？」秀慈止住了眼淚，卻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

    「對。」

    「那你剛才說，我媽是因為他才會出事，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秀慈繼續追問著，或許這也是她唯一能夠贖罪的方式，揭發母親死亡的真相。

    「因為這件事情，就我目前知道的，實在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像是妳剛才說他沒有告訴妳他已經找到妳媽媽了，而且妳媽媽又剛好死在他工作的養老院裡，還有，妳記得我拿給妳看過的那箱千紙鶴嗎？」偉恩說到這裡先打住，他想確認秀慈還記不記得這件事。

    秀慈回想了一下，才輕輕地點頭。

    「那好，我在那些千紙鶴裡面，有發現妳媽媽寫的日記，只不過裡面有一句話讓我特別擔心，妳媽媽她說，高志陞有幫她保險，還說是因為不想造成妳的負擔，可是這件事情妳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我連我媽在他那裡都不知道了，而且……」秀慈的臉色突然發白，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連身體也開始不住地顫抖。

    「秀慈妳怎麼了嗎？是不是外面太冷了？」偉恩有些擔心地說。

    「不、不是……我只是想到，他以前也有幫我保險。」

    秀慈一說出這件事情，他們兩個人就像瞬間掉進了冰冷的地窖一般，從腳底一直涼到背脊，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嗎？可是什麼樣的巧合，會讓一個男人在幫自己的老婆和岳母買了保險之後，卻有一個已經死於非命，而另一個又差點死在他的手上呢？

    不，這絕對不是巧合。

    「那妳記得他幫妳保的是哪一家嗎？」偉恩趕緊追問下去。

    「……不只一家，他幫我保了三家，而且好像都是意外險。我當初就有問他這樣不會太花錢嗎？可是他卻跟我說這樣很值得，因為保障永遠不嫌多……如果他真的是做這種打算的話，那他不只是可恨而已，簡直太可怕了！」秀慈又急又氣，她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如此狠心，當初的溫柔體貼原來全是假的，難怪他花錢毫不手軟，就是因為有她們在當祭品，一想到這裡，秀慈更是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妳先別著急，我一定會幫妳的，妳不要害怕，至少我們已經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了，接下來只要思考要怎麼揭穿他就好。他做得這麼過份，我們一定可以抓到他的，好嗎？」偉恩試著安撫秀慈的情緒，但是他的思緒並未停留，反而開始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事情已經越來越明朗，現在就看有誰可以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但是司法體系和警察都已經不可信任了，偉恩的心中只剩下最後一個求救對象，但是他不想貿然行動，他想先找阿忠討論一下，這樣子最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