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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26 15:09:01瀏覽66|回應1|推薦5 | |
54. 公車到站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偉恩推著母親,和秀慈並肩走回家。經過一整天的志工體驗活動,讓他們三個人都筋疲力盡,秀慈和偉恩的雙手還因為碰了太久的冷水和清潔劑而變得紅腫,不過他們的心裡都很高興可以參與這個活動,尤其是偉恩的母親,不僅在外頭和狗狗玩了一整天,還不用經過消毒水的洗禮,最重要的是,她發現秀慈好像也有點喜歡自己的兒子了,還有什麼事情比兒子有人陪伴更值得高興的呢?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真的累了,從公車站牌走回家裡的這段路上都沒人說話,連喊累的聲音也沒有,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著。就在他們快要走到巷口的時候,偉恩突然注意到前方停了一輛很眼熟的車子,他忍不住問秀慈說:「妳認得那輛車嗎?」 「什麼車?」秀慈意興闌珊地說。 偉恩指著巷口的那輛銀色TOYOTA轎車說:「就是那一輛啊。」 秀慈順著偉恩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輛轎車,又再看一眼它的車牌號碼,忍不住叫了一聲。 「怎麼樣?是不是妳先生的車?」 「妳先生?」偉恩的母親也吃了一驚。 秀慈很不想承認,但那的確是高志陞的車沒錯。 「他怎麼會來……」秀慈不敢置信地說。 「妳不是說妳老公……」偉恩的母親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改口說:「妳不是說妳們已經結束了嗎?」 秀慈也不知道,但是現在的她只感到憤怒:「我自殺的時候都沒來看我,現在還來幹什麼!」 「妳有自殺?」偉恩的母親這下更驚訝了。 「媽!沒事啦,秀慈已經想開了,沒事了啦。」偉恩趕緊向母親解釋,但是此刻的他心裡卻也很不是滋味──她的丈夫回來了,那他又算什麼呢? 不過比起自己那無聊的醋意,偉恩覺得自己更有義務要告訴秀慈那一天晚上發生的事:「其實他並沒有不管妳的死活,我之所以認得出那輛車,是因為那天晚上他就是用那輛車載我們去醫院的,如果沒有他的話……妳可能已經走了。」 「你說什麼?」秀慈更困惑了,明明是那個男人把她逼上絕路的,為什麼還會回來救她呢?那她到底是要恨他、氣他、還是愛他呢?而且為什麼連偉恩也跟他扯上關係了,難道她也得放棄偉恩,才能徹底忘掉那個男人嗎? 「嗯……不管怎樣,我們總得回去吧?不然我們還是先上樓去,如果他真的在妳那裡,也得要你們兩個自己去好好說清楚才對,我和偉恩就算再怎麼想幫妳,終究也只是兩個外人啊。」偉恩的母親看似提出了一個合乎人情的建議,其實她也是想把兒子拉出這場別人的家庭風暴。偉恩還太年輕了,他不懂這些人情世故,更別說是那理也理不清的三角關係。 秀慈也認為偉恩的母親說的對,不管那個家裡來了什麼樣的不速之客,她終究得要回去面對,這是她無可逃避的感情債。只是這回家的腳步也因此變得更加沉重,每走一步,都是掙扎。 當門口的那道鐵門終於開啟,秀慈隨即注意到她房門底下的縫隙是黑的,這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裡面沒人。 「他不在我這,也許剛才是我認錯了吧。」秀慈轉頭對偉恩說。 「真的嗎……?」偉恩雖然表現出有些失落的樣子,但是他的心裡卻又為了高志陞沒有來找秀慈而感到高興,如此矛盾的心情,連他自己也覺得很困擾。 「那就沒事了對吧?」偉恩的母親接著說:「好啦,今天大家都累了,連我這個只有坐著的老人家也快受不了了,偉恩哪,如果你還有什麼話要跟張小姐說,可不可以先把我這個電燈泡給送回家啊?」 「黃媽媽妳多心了,我跟偉恩也沒有這麼多話要說啦……」秀慈也轉頭對偉恩說:「我已經沒事了,你還是早點陪媽媽回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了。」 偉恩點點頭,便推著母親走回自己的房間。秀慈目送偉恩關上門之後,才轉身打開自己的房門,但是就在門打開的那一刻,黑暗的房間裡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她給拉進去,並且在黑暗完全吞噬她的剎那,連房門也應聲甩上,走廊的微光被徹底隔絕在外,而駭人的黑暗則將她緊緊鉗住,還有一隻粗大的手封住了她的口鼻,讓她無法呼救,這時,她感覺到耳後有男人的吐息,接著從她的後頸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用極為緩慢的速度咀嚼每一個字: 「好久不見了……老婆。」 下一秒,秀慈被高志陞狠狠地甩到床上,她還沒來得及起身,高志陞隨即將她的整個頭給蒙住,而這觸感、這香氣,是她的枕頭沒錯──高志陞竟然想用枕頭把她給悶死! 秀慈驚恐萬分,她拚命掙扎,但是她感覺高志陞是用全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讓她毫無逃脫的可能,而枕頭裡細密的棉絮已經幾乎堵死她呼吸的氣孔,高志陞的雙手和秀慈消瘦的臉龐也深深陷進他們同眠共枕過無數個夜晚的枕頭裡,秀慈在意識逐漸模糊的當下,絕望地意識到自己的死亡,也徹底明白他們的夫妻之情已經恩斷義絕,於是她放棄了掙扎,平靜地等待死神的到來,帶她離開這虛無的人間。 高志陞以為她死了,便把那扭曲的枕頭給丟開,俯下身去想確認秀慈是否已經死透了,想不到門外突然傳來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秀慈,是我,偉恩。我只是想跟妳說,如果……如果妳的先生沒有來找妳的話,那我……我可不可以……」 真是個爛女人,這麼幼齒的妳也要!高志陞在心裡暗暗咒罵著。 秀慈原本已經陷入昏迷,但是她恍惚之間好像聽到了偉恩的聲音,讓她想起在醫院時偉恩看她的眼神、想起在大賣場時他勤奮的身影、想起今天上午他和狗狗一起滾草地的樣子──她已經愛上他了。 我不能死! 「偉恩!救我!我老公要殺我!」秀慈突然放聲尖叫,大聲向門外的偉恩求救。 「幹!妳居然還沒死!」高志陞狠狠啐了一口。 而偉恩一聽到秀慈的呼救,立刻卯起來撞門,單薄的門板發出碎裂的聲音,眼看就要被撞成碎片。 高志陞這下子確定無法完成他殺人的計畫了,如果他當真殺了秀慈,那他就成了現行犯,還有偉恩這個現成的目擊證人;如果他不殺,那他還可以辯稱是夫妻吵架,那些警察也拿他沒轍。於是他上前把房門給打開,而偉恩一時反應不及,衝進了高志陞的懷裡,結果被他一把推開。 「哼!你這隻發情的小公狗還真有種,敢當著我的面勾引我老婆!你不要忘了,我還沒跟那個女人離婚哪!」 高志陞一把揪住偉恩的領口,偉恩感覺自己的雙腳就快要離地了,但是他朝著黑暗的房間望進去,隱約看見秀慈已經昏倒在床上沒有動靜,讓他再也顧不得對方是秀慈的丈夫又比自己高出一顆頭,硬是舉起雙手將高志陞緊掐住他的手指往反方向用力拗下去,高志陞大叫一聲、痛得鬆手,偉恩立刻撞開他,急急衝到床邊確認秀慈還有沒有呼吸──她還沒死,只是氣息非常微弱。 偉恩這時才回過頭去,大聲斥責高志陞說:「你到底在幹什麼!當初你不是還幫我一起救她的嗎?怎麼現在又要她的命?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也真好笑,我們夫妻吵架干你屁事?」高志陞不屑地說。只是他原本的計畫已經被偉恩給破壞了,再繼續留在這裡跟他鬥嘴也沒什麼意義,只能另外找機會下手了。 「年輕人,我奉勸你一句,那個女人已經髒了,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否則哪天得了性病都不知道!你別用那種兇狠的眼神看我,不信的話你自己等她醒來再問她啊,我看她也不敢跟你講啦,不然拎爸也不會被她騙這麼久,操!想到她就一肚子火!」 高志陞說完之後,又朝著房門狠狠踹了一腳,才憤憤離開。 而偉恩在確定高志陞走遠以後,連忙拿出手機撥119幫秀慈叫救護車,並且在電話撥通以前,先平復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他萬萬沒有想到悲劇又重演了,而且是用如此不堪的方式。但是真正困擾偉恩的,是高志陞臨走之前所說的那些話,什麼髒了?什麼性病?秀慈騙了高志陞什麼?又對自己隱瞞了什麼? 偉恩看著躺在床上失去意識的秀慈,心頭百感交集,他以為自己正在幫她解開一個又一個的死結,沒想到在她的背後竟然是一張怎麼也牽扯不完的巨網,他真的幫得了她嗎?他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偉恩沒有答案,電話也還沒接通,但是秀慈卻自己醒過來了。她雙眼呆滯,並且不斷咳嗽,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氣來。而當她發現那隻魔鬼已經離開,只剩下偉恩還守在她的身旁時,便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崩潰的情緒,抱住偉恩痛哭了起來。 偉恩並沒有拒絕她此刻的脆弱,反而伸出手來緊緊抱著她,想要安慰她。 可是他心裡的徬徨,又能找誰傾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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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