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黎明老人院的規模雖然不大，但是監控設備卻很齊全。一般老人院頂多是在重要的出入口才裝設監視器，用來監控有無閒雜人等的進出，至於老人活動的區域，像是交誼廳、走廊和房間等等，則基於經費和老人隱私的考量不予裝設，只靠那些看護們隨時注意老人家的狀況。若是有些老人身體比較差的，院方就會提醒他們如果有任何身體不適，要記得按房裡的緊急按鈕。然而，一年前的一起意外事件，讓院方體認到過去所有的防護措施，仍然不足以預防老人們的各種突發狀況，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不足以讓憤怒的家屬打消提告的念頭。即便那一次意外嚴格說來也不能算是老人院的疏失，畢竟有誰會想得到一個行動自如的老人會突然在房間裡心臟病發呢？但是家屬一口咬定是院方照護不周，而告上法庭之後，法官也認為是院方沒有派人定時巡房，才會延誤送醫，害該名老人因此喪命，最終判處負責人六個月有期徒刑，附帶兩百五十萬元的民事賠償金。有鑒於此，在負責人入獄的前夕，院方遂決定大手筆地將全院上下的每一條走廊、樓梯口和每一間房間裡，都加裝一顆半圓形的監視器，讓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從此無所遁形。這樣一來，如果再發生類似的糾紛，院方總可以說：「我們已經有積極地預防了。」

    只是整棟大樓總共有一百四十支監視器，若真要一個鏡頭配上一台監控螢幕的話，恐怕要用一整座倉庫才能塞得進去。因此，設在管理室的監控螢幕改採輪流播放的模式，換句話說，就是每隔一分鐘會切換到下一個鏡頭的畫面，而全部的鏡頭輪完，要花上整整三十分鐘。這個外人不會知曉的監控網絡，高志陞卻是再清楚不過了，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的榔頭被偷走之後，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不疾不徐地走進管理室的機房，把所有暫存的監視器畫面全部點開來看。可是當日期和鏡頭的選單一長串地列出來時，高志陞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到了「D-4」的錄影清單，上頭標示著：「十二月二十三日、十二月二十四日、十二月二十六日……」看到這裡，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他確定自己沒有忘記處理這件事。接著，他繼續瀏覽各個樓梯口的監視器畫面，果然過沒多久，就發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大樓左側的外圍走廊侵入，一路直上二樓的工具間，也看見那兩個人在管理員上樓查看的時候，偷偷從另一側的樓梯溜走了。但是真正讓高志陞露出勝利的微笑的，是在他們走上樓梯前的那一段畫面，高志陞在那裡停格，看見十六吋螢幕上清楚地顯示出上一回被他逮到的那名警察的臉孔，而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

    「這下你完蛋了，梁警官。」高志陞陰狠地說：「我會讓你知道，你惹錯人了。」

    站在身後的管理員也很替他高興，還頻頻稱讚這套監視系統的畫質真是清楚。不過高志陞並沒有搭理他，只是逕自將錄影檔轉存進隨身碟之後，便走出了機房。

    「上一次饒過你們一次，竟然還敢回來！」高志陞一邊尋思報復的手段，一邊走回自己的房間，「看來我只好找你們的頂頭上司，才治得了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了。」

    高志陞心裡浮現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前來驗屍時，盛氣凌人的檢察官──余秀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