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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11 10:55:11瀏覽178|回應1|推薦4 | |
20. 偉恩小心地捧著那一大箱紙鶴,沿路不停為自己擋到別人的去路和要推去開刀的病床而道歉。雖然走得跌跌撞撞,他仍然興奮地加快腳步,期待看到秀慈一臉驚喜的樣子。 當偉恩走進病房,發現秀慈已經醒了,只是她沒有下床,而是上半身坐起,背靠著枕頭,凝視窗外。 偉恩在那一剎那感覺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好像以前也在哪裡發生過?他靜靜地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遠遠望著秀慈的側臉和耳際,那虛弱的髮絲,憔悴散亂地挽在耳後,在靜止的姿態中有說不出的哀戚。 偉恩終於想起來了,那是她醒來第一天晚上的情景。在那一天晚上,偉恩同樣滿心歡喜地帶東西來給她,她也同樣神情木然地凝視著窗外,而桌上的火腿蛋吐司和奶茶也淪為和草莓蛋糕一樣的命運,從營養美味的食物變成腐敗發酸的垃圾,靜靜地擱在桌上。兩者之間唯一的差別,只有現在是白天,所以秀慈無法從窗玻璃上的反光發現自己的到來,而他也無法從玻璃上端詳秀慈抑鬱的倒影。如此而已。 不過,此刻的偉恩把懷裡的紙箱端正,心中也充滿了樂觀的情緒,因為他相信自己這次帶來的東西,一定可以為秀慈燃起一絲希望的。這裡頭可是有上千隻紙鶴呢! 他鼓起勇氣,用大小適中的音量向秀慈問好: 「早安吶──!我又來看妳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秀慈沒有轉過頭來看他,一直到偉恩走近她的床邊時,才聽見她用極為冷淡且緩慢的口氣說: 「把那袋東西丟掉,我不吃。」 「可是……」偉恩覺得很受傷,但仍然向她表達心中的關切,「如果妳都不吃東西的話,會把身體搞壞的。」 「我很好,不用你來替我擔心。」秀慈此時慢慢地轉過頭來,質問偉恩說: 「為什麼醫生說我不能出院?你跟他說了什麼?」 偉恩一下子答不上來,只能支支吾吾地說:「我……是醫生說妳還要再觀察……」 「你騙人!」 秀慈突然地大喊,驚動了鄰床的病人,只聽見一個虛弱又衰老的聲音從粉紅色的隔帘裡幽幽傳來: 「小妹妹啊,這個男孩子也是為了妳好,幹嘛發這麼大脾氣呀?唉……」 秀慈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聲音的來處,隨即又轉回來用充滿怒氣的眼神瞪著偉恩,不過尖銳的質問倒是暫時打住了。 可是偉恩心裡明白,已經沒有辦法再拖下去了,只好坦承說: 「是我拜託醫生,讓妳再多留一個禮拜的。」 「為什麼?怕我再去尋死嗎?」秀慈一臉不在乎的說,彷彿想尋短的是鄰床的病人似的。 「不、不是……」 「那你幹嘛跟醫生這樣講?」 「我、沒有……」 「沒有什麼!你剛剛自己講的還說沒有?」 「我沒有……」 「那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只是想要多照顧妳而已啊!」偉恩被逼急了,不小心說溜了嘴。 連秀慈也被他嚇到了,兩個人尷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秀慈才用較為和緩的語氣詢問他說: 「你幹嘛要照顧我?你根本就不認識我。」 「我現在認識妳了,」偉恩顯得有點難為情,但是仍然沒有忘記他今天的目的,「而且,我還找到妳的媽媽了,妳看。」 偉恩將紙箱的開口朝向秀慈,並且告訴她說: 「這是妳媽媽摺給妳的千紙鶴。」 「什麼?」秀慈感到非常地訝異,下意識認為這一定又是什麼無聊的惡作劇,或者是偉恩為了讓她開心所精心準備的圈套。 「我媽早就已經失蹤了,你少在那邊編故事!一定是你自己摺的對不對?」 「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每一隻紙鶴裡面還有妳媽媽寫給妳的信,不信的話妳自己拆一隻來看看就知道啦!」偉恩將紙箱塞到秀慈的懷裡,並且用熱切的眼神鼓勵她打開來看。 秀慈仍然用狐疑的表情看著偉恩,卻又不自覺地伸出手來探進紙箱,拿出了一隻略帶粉紅色的紙鶴。她動作隨便卻又不失謹慎地把它拆開,真的看到裡面有一行扭曲卻熟悉的字跡,上頭寫著:
阿鈴: 今天是妳的生日,媽媽祝妳生日快樂,平平安安。 民國97年2月15日
秀慈一直看到最後一行的日期,突然將手中那張薄薄的日曆紙給撕成碎片,一邊大聲尖叫,一邊將整箱紙鶴往窗戶丟去,幸好紙箱的體積遠大於窗框的尺寸,紙箱才沒穿過窗櫺掉到外頭的草皮上,而是在一陣劇烈的撞擊下,將裡頭的千紙鶴全都灑了出來,而窗外正好吹來一陣溫暖的風,讓四散的紙鶴全都乘風飛起,在侷促的病房裡舞成了一道七彩的旋風。 偉恩被秀慈激烈的反應給嚇呆了,但同時也被這奇異魔幻的時刻所深深吸引,當下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李水順來看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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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