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看見偉恩聽完自己的推理之後，卻絲毫沒有恍然大悟或瞠目結舌的反應，這讓梁仲斌忍不住感到非常地失望。

    「唉，原來俗話說的對牛彈琴就是這個意思啊！」梁仲斌十分無奈地說。

    可是偉恩對於梁仲斌的消遣也感到很受傷，而且還連帶勾起了他國中時代不好的回憶。他想起他國一時的班導師，從來都不會叫他的名字，而是用「你是豬啊！」、「那頭牛啊！」等等方式來代稱他。所以總是被人瞧不起的偉恩，後來才痛下決心發憤讀書，為的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證明給那些老師和同學們看，告訴他們說：「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笨！」

    現在，偉恩也同樣感受到被輕視的屈辱，但是他並不氣餒，反而用更加自信且堅定的語氣問梁仲斌說：「既然我也聽不懂你說的話，那你何不讓我直接進去房間裡面找答案就好？而且，這也才是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不是嗎？我不是要來辦什麼案子的，那是你們的強項，我只是要來找解藥而已。」

    梁仲斌聽到偉恩不僅沒有反駁他的調侃，反而直截了當地向他表明自己的來意，這下子倒是讓梁仲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對於自己剛才竟然在一個小孩子的面前賣弄自己的見識，還用這麼輕蔑的態度對待一位懷著善意來到這裡的好人，這些舉動都或深或淺地反映出他內心的傲慢，所以在片刻的反省之後，梁仲斌決定重新調整自己的態度，還有看待眼前這位小朋友的方式。

    話說回來，偉恩的提醒也有幾分道理，畢竟再縝密的推理都不如具體的人證和物證要來得有說服力，所以他反而應該要把握時間，再回過頭去仔細搜查命案的現場，找出更多的線索或疑點才是。否則，等到殯儀館的人來把遺體下葬了，院方也把現場給破壞掉了，而檢察官又以意外事故來結案的話，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回到這裡調查了。

    「欸？阿梁你怎麼還杵在這裡？殯儀館的人等一下就要來了，你還不回來收一收喔？」

    一名警員從李水順的房間裡走出來，一看到梁仲斌還站在外頭，而且身旁還多了一位穿著大賣場制服的小夥子，心裡不由得感到納悶，立刻走上前去盤問偉恩：「你又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梁仲斌急忙上前隔開他們，並且向那位同仁解釋說：「阿南啊，沒事情啦，這個人是死者的……」梁仲斌突然想到還不能公開李水順的身份，連忙改口說：「他是和死者同房的人的孫仔啦，一透早就說要來看阿嬤，但是遇到阮們在辦案，所以才暫時被我趕到別的所在，現在是要回來拿他阿嬤的東西而已啦。」

    雖然瞞著自己的弟兄讓梁仲斌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他又擔心他們知道實情之後會不好做人，而且如果自己沒有弄好的話，還有可能害他們遭到上級的連坐處分，所以現在也只好隨便編個理由先塘塞他們，等到案子真相大白以後，自己再來向他們一一謝罪就好。

    阿南聽完梁仲斌的解釋後，不疑有他，還回過頭來稱讚偉恩說：「小朋友，不錯喔，還知道要來看阿嬤！要是這個死去的阿婆，也有你這款孝順的孫仔就好囉！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回去了，也沒任何一個親人知道，真的是有夠可憐吶！」

    梁仲斌看看阿南並沒有起疑，便接著問說：「你們裡面收好沒？」

    「差不多啊，反正檢座也已經把這個案件當作意外結案了，阮們也沒什麼事情好做，就等到殯儀館的人來收屍，阮們就可以回去了。」

    「這樣喔，」梁仲斌暗自叫苦，看來能夠蒐證的時間也剩不多了，於是他乾脆對阿南說：「要不然你跟俊仔先回去好了，我一個人在這裡等就好，也免浪費這麼多人力，你們較早回去局裡面忙其他事情也好。」

    「這樣不好啦，讓你一個人在這裡看屍體？」阿南也是老資歷了，知道這是一件人人都想閃避的苦差事，又怎麼能讓老朋友一個人承擔呢？

    「不要緊啦，你們先回去、先回去好啦。」梁仲斌不由分說，頻頻催促著。

    「好啦，」阿南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轉頭朝房間裡喊著：「俊啊？俊啊？阿梁叫阮們先回去啦，你東西拿一拿，來走啦！」

    裡邊的同仁應了一聲，過沒多久便提著一盒鐵箱走了出來，離開房間以前，還不忘先幫梁仲斌把門口的封鎖線給撤掉。

    較為資深的阿南在確認過俊仔有把東西帶齊之後，又不忘問梁仲斌說：「阮們只有開一台車來，這樣你要怎麼回去？」

    「這小件事情啦，你免煩擾，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們快回去吧！」

    梁仲斌一邊應付，一邊用手輕推阿南和俊仔一把，這才終於把兩位同仁給請回去了。

    等到兩位同仁走遠以後，梁仲斌這才回過頭來，用極為嚴肅的語氣告訴偉恩說：「在殯儀館的人來之前，我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蒐證，而你也還來得及找你說的解藥，但是要記住──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