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閒話之21〉

兩千五百多年前，年輕的悉達多王子夤夜離開王宮。他這雙腳剛踏出殿門，當下就把整座朝廷的歷史沉重包袱，給卸下肩頭了。儘管其父淨飯王派了五名侍從跟隨他，伺候他，當然也監督他，監視著他。

但這從來不是悉達多的煩惱，到頭來這五名侍衛都成為他第一批弟子，都得了羅漢尊者的果位。

但他的堂弟阿難卻不是這樣的，據《楞嚴經》載，當佛陀問起這位「考記憶考第一名」的學生之出家因緣時，阿難坦承自己是豔羨老師色身莊嚴的「三十二相、八十種好」。難怪佛陀總是會在上課中，不時提醒眾門徒：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於此有案可稽，「罪證確鑿」的是，阿難一旦在室羅筏城〈亦即《金剛經》的舍衛大城〉邂逅青樓賣笑的摩登伽女了，當下七魂三魄就被對方的妖豔容貌勾了去，還得勞動世尊派出文殊師利菩薩，把春心大動的這對「姐弟配」急急如律令的給提拿回來。

然則，如果你讀經讀到讓自己只能停留在文字的表面上，你當然會說這是佛教瞎掰的神話，是中國人的宗教迷信。可反過來講，佛陀容貌固然是「色」，摩登伽女是「色」，然則歷來變遷不居的語言、文字，何嘗不是一種「色」？這就意味著，倘若我們不能看透經文真正的符碼和意指，當然會被文字勾了走，就像阿難。

因此，為了避免眾生面對佛經而不識，早從東漢末年就有法師開始在講經，千叮嚀萬囑咐都在提醒和警告，自己的僧俗弟子不可死在文字下。可麻煩就麻煩在，歷代中國人不論如何講解經文，大抵都在依循天臺宗的「五重玄義」，或者華嚴賢首宗的「十門懸談」。

比方說吧，1940年代初人在上海的圓瑛法師一講起這部《金剛經》，按照「五重玄義觀」，從經題的「釋名、顯體、明宗、論用」和最後的「分科判教相」，如此娓娓道來，一講就足足講了三十五天。到得第三十六天，他老人家才向在座眾弟子說：「今天我們正式進入經文：如是我聞。」

你說，如此把個人弄得像船難落海，楞是漂浮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以為見到陸地海岸了，卻依然可望不可即的摸不到邊，豈不讓人越聽越糊塗得直是如墜五里霧中？

但這不是歷代法師的錯，只能說以前處於農業社會，一般民眾在農閒之餘多的是時間可以這樣專心聽講。但到得現在，你把個《金剛經》的經題講上三十幾天試試看，保證諸佛菩薩都要向你告饒，大喊：得了吧，老兄，你也該知道變通一下呀，不要那麼死板。

當知歷代法師講經，不管是「五重玄義」或者「十門懸談」，倘以現代科學最基本的原理來看，他們所做的工作無非是一邊「歸納」，一邊「演繹」。

好，這下子慘了，倘若將之書寫成文字結集出版，兩千年後通通都變成存在於我們腦海中的「時間感」──你以為自己在閱讀《金剛經》，但實在看的是某某和尚的經文論述，不是佛陀本人的。

你以為自己舉頭望月，但實際搞的是在低頭把玩手掌心，想盡辦法比較事業線、情感線和生命線的長短。

過去二十多年，臺灣社會對於民主的追求，恕我講句不客氣的話，正是如此愚癡的把個民主當成包袱，不但自己揹著不嫌累，還把庶民大眾給拖下水，要求這個扛不動的，那個揹起來。結果是兩千四百萬人的民主包袱，都推到馬英九一個人的頭上去，逼著他負責到底。

問題只在於，勤懇治國的馬英九扛的可不是民主，而是整整臺灣社會積累少說數十年，長達四百年的各種化成「時間感」的仇恨心態、貪嗔癡心態和無明黑暗心態。

請問，換成是你在當總統，你扛得動嗎？真心扛不動，不是？

當知民主是從「自我要求」這一點出發的，即便你再不喜歡馬英九，你也必須尊重「中華民國總統」這一最崇高的職位，尊重大多數民意所決定的這一「民主社會契約」。否則，你以為自己的天天咒罵馬英九，可以罵得很爽很痛快，但幹的實在是傷害民主體制的愚行和惡行，你正在把臺灣的民主推落懸崖。

歸根結柢，這無非出自於你對於民主這一觀念的認知錯誤，把民主變成你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在積累的「時間感」。

民主，不是強加於別人頭上的；民主，要從捨去自我的我執、無明執和種種所知障做起。

要不，看看現在的葉門、埃及和敘利亞吧，起初來自臉書的盲動躁進革命，現在卻變成阿塞德化學武器和歐巴馬飛彈攻擊的相互屠戮。當然，阿塞德在歐美媒體的一面倒報導下，絕對罪無可赦，但來自美英法的長程飛彈襲擊，莫非死的就不是敘利亞人民了？

回到臺灣來講吧，請大家想一想，咱們的大眾傳媒、綠營政客日日都在以羞辱馬英九總統為榮，這叫民主嗎？實在講，這種被政客、媒體人和文化人扭曲的民主，只能是通往「自我毀滅」的高速公路。

諸位揹著如此愚癡荒誕的半吊子民主觀念，不嫌累嗎？果然如此，那也是自作自受。可問題在絕大多數的臺灣基層民眾何其無辜，竟要被迫跟著一起埋葬。而說到底，只不過是馬英九的堅持清廉，不容各種政黨和利益團體從你我的口袋、我們的國庫巧取豪奪而已。

清醒吧，臺灣鄉親們，民主從來只在心靈生根。設若你以為在媒體、臉書、批踢踢網站和綠營政客的口水中找得到臺灣的未來，那是煮沙成飯斷不可得。會這樣告訴你的，絕對都是政治騙徒和文化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