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機

在死馬當活馬醫

拆卸下化油器

將零件一一清洗

竟然

活過來了

一個下午的奮戰

將大小草一一斬平

不亦快哉？

只是

換得來全身的疲憊

洗澡晚餐畢

鄰居退休警官

已在屋外久候

泡壺茶

斟杯酒

家常中

九點

是他車禍後在家調養的兒子的上床時間

酒不敢多喝

血壓飆到142

生命

如風中之燭

稍一風吹

即會幻滅

四月十五日

振宗告知：

二週前，陳建明猝死

且死一天半後才被發現

應是三月三十或是三十一之事

翻閱日記：

三月二十六日記載：

8：30起

9：00～10：00陳建明來聊

1.      過年後，身體不適，肝病復發，頭暈

2.      二塊地及房屋委託仲介賣，300出頭就脫手

這是最後的交會

當日午後清理他屋邊的芒草

竟忘了問他午餐如何處理？

反而

他敬佩我除草的體力

後來他驅車在路上

按喇叭

告訴我他走了

走了

六天的時間

是『天人永隔』的走了

曾經

我們對自己期望有多高？

旁若無人似地：

求學

擇偶

就業

以為

最好的

就應該是你的

把台灣二千三百萬人

把世界六十五億人

視為無物

自我標榜

自以為是

唯我獨尊

『覺醒』

使你重新面對自己

『死亡』

讓你重新審視自己

原來

我們何其卑微？

何其渺小？

在當今

與亙古

浪花淘盡

千古風流人物

的慨嘆

終於

知悉

人生一場空

的幻夢

終於

解開

一切爭逐

本是夢的虛幻

何需假借宗教來自欺？

山

因陳建明建設

而改觀

但

沒有人會記得他

就像

我地上的

三四十年的老柿樹老李樹

和那

石塊堆疊的駁坎

我並不知道

那一雙手是誰的？

前人

就是種樹的前人

很久以後

我也會成為前人

那一棵三十公分高的小樟樹

它選擇了我地

我珍惜它

澆水

施肥

它能長大嗎？

有幸長大

前人種的

沒有人會在意

那前人是誰？

將『成長』的相簿帶來整理

成長

被壓縮在四本二十幾頁的相本

過去

是相機不發達的時代

多的是照相館的大頭照

曾經

為小孩留下童年影像

因而三個小孩

都有六七本每本上百頁的相本

近年

數位時代

每一次活動記錄

都在一片光碟上

讀過去的相本

需有當事者旁白

讀前數年的相本

耐心翻完就OK

讀現在的相本

在電腦上自己去品嚐

有緣

上『後憲論壇』的網站

我竟是『資深老學長』

大約我輩及之前的

電腦大概不行

由於

被要求論述從前

我

在記憶深處去追索

在僅有的相簿去求證

翻著相本

記憶翻騰到過去

相片少到

每一幀背後都有長串的故事

但

說給誰聽呀？

誰在鳥你？

因此

你只能又

回去翻相本

一張一張的

去咀嚼

去回味

戴著老花眼鏡

啜著一杯老酒

回到三十年前，四十年前，五十年前

然後

問：

於今那些照片中人

安在？

一個下午的引擎割草

野草何辜？

累倦之後

翻到和老妻相識的相片

人生

是緣？

她為何嫁我？

我怎會娶她？

三十年了

         980508  00：55於耘山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