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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7/06 10:59:10瀏覽2301|回應22|推薦73 | |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生下你這個死小孩?根本是惡魔來投胎的。 這是我媽每次被我氣得半死時,撂下的重話! 盡管常常被我媽打罵,在我幼小心靈裡,總覺得自己很乖啊!我會幫忙養雞、種菜,洗衣、洗小妹的尿布,打掃家裏,幫弟弟妹妹洗澡,再大一點還會煮飯、燒菜。考試總是前幾名,也不用父母操心功課,遇到鄰居也嘴甜的打招呼,不和別的小朋友吵架,不會在大人講話時插嘴,一派恬靜的模樣,秉持著母親的教誨「囡仔人有耳無嘴」的信念。真不知道我哪裡壞了?我只是對一些事比較好奇罷了! 譬如在下過雨的夏天黃昏時,看到蝸牛家族全家出來「散步」時,會好奇的觀看,不過癮時,還會跑回家拿個塑膠袋來,把大大大小的蝸牛全部裝進袋子裡帶回家「收藏」,唸小二的我心想每天都可以把玩觀賞牠們,就覺得滿心歡喜。為了怕他們會窒息,還在袋子上刺幾個洞,偷偷藏在沙發底下。 結果第二天一早,還在睡夢中的我就聽到母親的尖叫聲,原來蝸牛竟然可以「咬破」塑膠袋鑽出來(當時剛剛開始有塑膠袋,很薄很容易破。),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媽氣得把我從被窩揪出來痛揍,因為她一起床就不小心踩破一隻蝸牛。她連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此事絕對是我幹得(大妹6歲,弟弟3歲,小妹尚在襁褓中,都沒能力做得出這麼偉大的事兒。)。我被打得連哭都不敢哭。 被痛揍會不會有什麼改善?不會?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哪些事不能做。 譬如下雨天不能出門,在家很無聊,爸媽都在外頭討生活,我一人帶著三個蘿菠頭,小妹三不五時要換尿布、餵奶,哄睡更麻煩,哭鬧不休,我根本不知所措!乾脆四姐弟全都上床玩吧!把床單拖出來當蚊帳,躲在裡面,有時候又可當簾子,我當醫生,幫大妹「接生」(真不知道我怎麼想到這個遊戲?)。有時候又把棉被平鋪在床上,在上面滾來滾去,小妹在搖籃裡看著我們竟然不哭了,我們三人就更賣力「演出」。我和大妹甚至拿著浴巾當搖籃,把小妹放在裡面搖晃,晃到她吐奶。 等我媽下班後,看到被窩凌亂,這可犯了她的忌諱了。以前的被子不像現在有羽毛被、蠶絲被,那時都是「棉」被,棉花被我們幾雙小腳踩了一下午,就不蓬鬆,我媽說那就不暖和了。當然免不了又挨揍了。 其實,我只要逮到機會,多數時間我都自己跑到外頭去玩(我命令大妹帶小孩),因為自己玩,才能盡興嘛! 村子裡很多戶人家都會種扶桑花,扶桑花的葉子裡,常常捲著蝴蝶的幼蟲,我從葉子的縫隙裡窺視,把葉子拔下來觀察,一個不小心就把毛毛蟲捏死了,這部份,多數的小孩都會發揮他們邪惡的天性,繼續尋找獵物,不一會兒,整條巷子的毛毛蟲都死在我的手上,連巷尾的菜園裡蟲子,我都一併除掉了。 村子後面的河溝裡有許多魚,小朋友難免會成群在那兒撈魚。有一回我偷出家裏的紗罩(功用就是罩在桌上,蓋住食物,避免蒼蠅污染。)去撈魚,往往都是撈些「大肚魚」,沒看到什麼大魚(我不知道這些魚,是不是魚苗。)。有一回撈到一條水蛇,我以為是鰻魚,歡天喜地的要帶回家加菜(心裡幻想著媽媽讚美我的樣子),旁邊一個4年級的男孩告訴我那是蛇,並且手腳俐落的抓住蛇的頸部,蛇嘴張開後,看到吐信,我嚇的紗罩都不要了,那男孩另一隻手抓住蛇尾,只見他把蛇的脊椎拉開,蛇就癱瘓了,一動也不動了,我看的瞠目結舌。 講到蛇,我媽真的被我們的玩具蛇嚇出病來。 我爺爺買了幾條玩具蛇給我們玩,有塑膠的青竹絲,也有一節節木頭製的龜殼花,我們玩完隨手放在客廳裡,我媽一進門就嚇壞了,結果還病倒在床上一整天,那時候,我們都推到弟弟身上,因為弟弟還小,媽媽不會責打他,我總算逃過一劫。 這些都還沒把我媽逼瘋,直到我把沙發跳壞。 四十年前曾經流行過一種活動-跳「樂樂球」,那是一顆橢圓型的塑膠球鑲在一個塑膠中空圓盤中,人站在圓盤上,雙腳挾著球,就可以上下跳動。我們家也不知道是誰去買了山寨版的冒牌貨,質感硬、彈性差,球形不是「正」的橢圓型,下胖上窄,有點像放大版的雞蛋。我跳了一陣子,也能抓到竅門,連跳600下沒問題。有一次,自信滿滿的從家裏往外跳,開了沙門出去,邊跳還邊回頭跟妹妹講話,結果地上不知道哪個沒公德心的人,亂丟香蕉皮,我沒看路,不偏不倚的跳在香蕉皮上,滑的老遠,把鼻樑都快撞歪了,皮膚也磨出血來了,頭也暈的半死,走路不穩,外加想吐。我媽氣的不准我再跳。 休息兩天,我悶得慌,腦筋就動到沙發上了,跳了幾天,沙發的彈簧被我硬生生的從沙發裡跳出來了。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沙發壞了,要錢買耶!我媽發急了,一下子哪有錢,一肚子火當然發在我身上。免不了又是一頓揍。後來壞掉的彈簧拔出來,破破爛爛的沙發又苟延殘喘了一陣子,才買了藤椅。 小學三、四年級安分了二年,那兩年只對觀察花的雌蕊、雄蕊有興趣。唯一一次惹毛我媽的是,我錯把絲瓜的黃花拔下來獻給我媽,我媽驚惶失措的問我,拔了多少?還好我的個子還不至於拔光絲瓜棚上所有的花。 此時,我終於有「不知如何討好大人」的焦慮了。 五年級時,自然課本裡教了解剖青蛙課程,我的興趣又轉移了。我到後面田埂邊,隨隨便便就抓了一隻回來,家裏沒有乙醚,我也不懂可以在背後中樞神經扎針麻醉,很殘忍的拿了四隻大頭針固定青蛙四肢,直接拿了剪刀剪開青蛙的肚子,青蛙痛的抽回四肢,力量大到把大頭針都掙扎掉了。我還抱怨抓到的青蛙是公的,沒見到卵巢很可惜! 蚯蚓我也解剖過,頭尾釘住,拿刀片從腹部縱面輕輕劃開,可以看到卵巢,尾部又有精囊,原來牠們是雌雄同體。近距離觀察蚯蚓,竟然發現蚯蚓有舌頭,像蛇一樣「吐信」。 家裏老是上演解剖課,把餐桌弄的噁心的要命,我媽已經夠光火的,偏偏鄰居來串門子時,又被這些血腥場面嚇的想吐,嘴裡還直罵「造孽喔」「將來會「腰酸」「報應」….,我媽覺得她太沒面子了,老是舉起菜刀吼我。我這些「科學的遊戲」又被迫停擺了。 我後來找到一處幽靜的地方,沒人會罵我。就是村子外面的稻田,在那兒野多久,都不會有人管,尤其是那兒有一座墳墓,變成我常常去的好所在。 小時候住的眷村村後面都是稻田,與我們村子中間隔著一條大水溝(很多眷村都有這種類似護城河的排水溝),有小小地一座橋溝通。過了橋是田埂,田埂邊有一座墳。 小學時,某次的元宵節,我們一群死小孩去墳墓那兒探險,我提著牛奶罐做的燈籠,幾個較大的男孩拿著火把,更加顯得鬼火重重,我大妹提著紙燈籠,弟弟和才2歲的小妹提著塑膠燈籠。當大家快要到時,不知道是誰發出嗚…….的恐怖聲,嚇的大家尖叫,紛紛往回頭跑!妹妹的紙燈籠不小心著火了,馬上就有男生大叫:「鬼火啊」!聽了更加覺得陰森害怕。 大家跑時,燈籠晃動厲害,不是著火就是熄掉,不然就是掉在地上被踩爛。小妹腳步踉蹌跌倒,我去牽她時,她已嚇的嚎啕大哭。我們連滾帶爬得回家後,我被我媽死打一頓,後來我媽還帶著小妹去收驚。我心裡面其實很委屈,覺得小妹真是「愛哭又愛跟路」。每次出去玩都不能盡興,還得帶個拖油瓶。 後來,部份的稻田被徵收,開了一條產業道路,大概在我國中以後吧!我高中時,常去那兒跑步,有時候和父親去散步,那座墳墓還在那兒。 仔細看過墓碑,墳墓主人竟是清朝道光年間的進士,不由得我肅然起敬,我若一人經過,會雙手合掌問安! 考大學前,常常一個人跑去那兒唸書,家裏又窄又熱,耳裡又常常傳來父母的吵架聲,或是母親罵弟弟的聲音,我根本唸不下去,於是跑到那兒去避難。尤其心裡常常覺得天地雖大,無人能懂我,跑去跟死人講話還舒坦些。 我祈求墓主人保佑我考上大學,考前的壓力非常大,對一個只唸到高二就輟學(被英文老師陷害)的人而言,沒有考上大學,真是前途茫茫啊!如果沒有考上日大,母親一定會叫我去考夜大、三專。照她的想法,女孩家就是唸個商就好,當會計,然後嫁給老闆。倘若這條路行不通,就考師範,當老師,又或者做公務員。這都不是我想要的,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雖然,從小就妄想當醫生。 隨著時間緊迫,我越來越焦慮,心裡面吶喊,師範也可以,我不要只有高中肄業。 當放榜時,我高興的衝到墳墓那兒,告訴墓主人我考上了。往後,每年寒暑假,我從學校回來,還是會跑到那兒去駐足一會兒。 眷村拆掉以後,蓋了學校,我們搬家了,再也沒有回去看過,不知道那座墳還在不在那裡?有沒有哪位學子也在那兒唸書? 也許,再也找不到像我這種怪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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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