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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30 11:34:21瀏覽1440|回應0|推薦4 | |
~夢花文學獎 南庄,獅頭山的靈氣貫穿了翠綠的山,和蔚藍的天,在林間迴盪著,在谿壑間潺潺流著。 觀落陰儀式已經開始,法師身著大紅色道袍,一邊敲著小罄,一邊由慢而快唸著咒語,要集體帶領眾人進入一個神秘境地——地府,探訪他們的親人,阿賓這次來的目的,是要探訪他祖父。 在法師急急如律令催促下,阿賓的心反而像著火一樣焦慮起來,豆大汗珠從他額頭逐漸蒸發出來。法事前,法師特別給眾人閱讀一本冊子,清楚說明待會兒看到各種不同訊號,所代表各種不同的意義,然後在每個人眼睛上矇上一條紅布條。 但現在阿賓腦波混亂成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棉線,閉上的雙眼,仍有模糊影像在不停跳動,變化著各種不同形狀、顏色,甚至或遠或近不斷轉換著,那樣景緻,很類似科幻片,宇宙誕生或進入一個混沌世界,時空與物質呈現對稱、圓狀,但不規則的扭曲、轉移、變形。 阿賓不知道,這樣類似萬花筒不斷變換的影像,是否就是法師說的訊號?但他決定,抓住其中一個圓形訊號,緊緊跟著它,讓它帶領他到一個更深更遠的境地。但此時,那個圓形訊號,卻又一下子幻化成許多水泡一樣的小圓,像從水底漂浮上來一樣,拓散開來,阿賓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所有企圖又瞬間破滅。 阿賓又覺得,心中那把火不但燒得更旺,甚至連身體也跟著灼熱起來。 「專心聽著我咒語,不要急,慢慢來,心靜了,帶領你們的那個訊號自然就會出現。」法師還是邊敲著小罄,邊叮嚀的說,顯然的,他已經從許多人煩躁表情上,看出失敗帶給每個人挫折,甚至痛苦,因為那代表要見過世親人的期望,又再一次落空。 於是阿賓決定只要專心聽著法師咒語,那些捉摸不定影像,說不定就會自己慢慢安靜下來,聚相起來,然後終於馴服的帶領他去敲開地府大門。 阿賓不再理會那些影像,法師咒語一字一字像電鑽一樣地鑽進耳裡,他有時聽清楚咒語內容,但大部分時候並聽不清楚。然而法師說,並不需要聽清楚咒語內容,這些咒語自然會讓那些影像出現,只要放心讓師父帶領,師父自然會帶領你進入那個凡人不能進去的地方。 但此時阿賓腦海浮現出來的,卻不是那些引領訊號,而是這次要來尋找的人——祖父的身影。阿賓很清楚的看見,那時祖父已經斷氣,身上蓋著白色中央縫上紅綢的被單,斷氣前,他就被移置到大廳門前左邊臨時搭起的舖子,腳朝外頭朝內的放置好,那個臨時舖子是用三條長板凳、一張床板,臨時搭建起來,舖子週邊圍著一張白幔,這裡成了祖父壽終正寢所在,這次祖父枕著冥紙真正睡著了。廳堂中神明與祖先檯位,已用紅布幔圍繞起來,一塊寫著祖父姓名的白布,也在廳堂一角祭祀,祖父魂魄現在就暫時住在那裡。 阿賓就在圍起布幕的壽終所裡,遵照長者指示,在祖父腳尾下一個鐵盆裡,一張搭著一張,慢慢燒著冥紙,而腳尾地上也放著一碗飯,上面放著一粒煮熟沒有撥殼的鴨蛋,正頭插著兩支筷子,一盞白色蠟燭持續亮著。但阿賓心理其實覺得有些異樣,這是第一次他離一個死人,一具屍體這麼近,縱使這個人是他祖父。 他想起,祖父在彌留前呼吸逐漸變得淺短而緩慢,而且多次氣就哽在喉頭,好似再也吐不出來。 「看拖不過今晚。」隨著那個頻率的趨緩與斷斷續續,隨侍在側的親人都這麼預言,在場輩分最高的五祖姑婆於是決定讓伯叔們幫祖父做嚥氣前淨身,接下來儀式中,五祖姑婆就一直扮演指揮官角色。 在幫祖父淨身時,阿賓清楚看見祖父身上既然到處都是杯口大的褥瘡,每個褥瘡都結了隆起的疤、流著黃色膿汁和體液、散發著一股腐爛蘋果味道,他幾乎已體無完膚,好像被炸彈爆破過一樣,渾身窟窿和血水,而現在,正是溽暑火毒七月,他挨得住嗎? 「…………」阿賓又往下看,不禁倒吸一口氣,幾乎叫出來,原來罹患糖尿病的祖父,腳盤早已潰爛,那個白白東西是他的骨頭嗎?肌肉潰爛滴流在被單上的汁液,吸引了螞蟻過來,幾隻螞蟻在他傷口上舔舐,好似發現難得一見的珍饈,不捨得離開。 續而阿賓明白了,之前當祖父陷入彌留時,傷口就呈現收縮,體液分泌也停止,但當又清醒過來時,傷口又呈現擴張,體液也開始分泌,螞蟻便又聚集過來。阿賓矛盾了,是否應該希望,祖父早點結束生命,解脫苦痛?還是,這就是所謂的,要償還完痛苦,才能撒手人寰?但,祖父已經中風二十年,躺在床上完全無法行動十年了。 淨身後,眾人七手八腳幫祖父換上乾淨衣服,這些衣服是祖母從箱櫃底層挑選出來,有一件青色襯衫,一條土色西裝褲,和一套灰色西裝,一頂黃色呢絨帽。雖然這些衣物都有了十幾二十年以上深刻摺痕,而且搭配感覺並不相稱,但祖母不同意新置,她相信一生節儉的祖父會反對添購新衣。………… 這時觀落陰人群裡,有個女人大叫,那個訊號已經明確出現要引領她,於是法師便走到她身旁,更快速敲著小罄,念著咒語,並再次要眾人不要慌張,只要跟著咒語一起耐心等待引領。 阿賓不知道這個女人成功,對他們來說,是鼓勵還是挫折,總之,現在他眼前所出現的,都不是那些奇怪形狀圖案,而是祖父死後儀式種種景象。大厝(棺木)送來了,事先左鄰右舍門口都被堂兄弟們貼上紅紙條,自家大門也貼了「嚴制」白紙,全家人匐伏在大門迎棺,道士做了簡單儀式,五祖姑婆決定,火毒的正夏,趕快讓祖父入土為安,所有法事也都趕緊相續展開。 祖父於是又被再一次淨身,最後一次剃髮,並換上藍色長袍馬褂,穿上古式鞋襪,戴上一頂西瓜帽,全新整齊裝扮,好像要赴宴一樣。然後五祖姑婆便作勢將食物一一餵給祖父,並喃喃念著好話,餵祖父吃人世最後一餐,接著祖父便被入殮到已鋪滿庫錢、銀紙及生前用品的大厝裡。接著五祖姑婆又放了很多銅板、大鈔、祖父生前收藏的小銀器、值錢物品到祖父手尾邊,另外,還有一顆石頭和一枚煮熟的鴨蛋。最後大家幫祖父蓋上棉被及舖上撕成五條布條的白布,這就是祖父死後所帶走的所有東西。 「柺杖呢?」祖母問,她擔心祖父上路沒柺杖無法行走。 「免啦,做仙什麼病都沒了。」五祖姑婆說,然後她趕祖母離開,並命令她不能再靠近大厝,她不願祖父靈魂因為不捨祖母而一直徘徊不去,也怕祖母淚水滴到祖父大厝上。 於是祖母在眾人半哄半騙中,被架開現場,她反而成了這場喪禮,死者最親密卻不能靠近的人。阿賓清楚看到祖母被架開時那種傷心欲絕卻又抿著嘴不敢哭出聲音,頻頻回首的掙扎背影,那會比活人肌肉腐爛長蟻,深刻見骨還痛嗎? 阿賓覺得祖母這時很像一個小女孩,被強迫奪走她心愛的寶貝,只能無辜捲曲在牆壁角落啜泣。祖父這時也很像一個小孩,不但任人擺佈裝扮,連那兩頰凹陷的相貌都像極了小孩,這是阿賓第一次發現祖父沒有痛苦,沒有情緒,安安靜靜的表情。突然,他覺得,祖父似乎應該早點死去才對,而祖母在經歷一陣子痛苦與失落後,也會發現,祖父的死亡對她及他而言或許都是好的。 這就是解脫嗎? 入殮完畢,棺蓋被反蓋,沒有釘上,大厝取代臨時舖起的硬板舖,這時祖父白色聯綴靈位也搭起來,置在大厝旁,祖父一張從身分證翻攝,並重新上彩的遺照也擺上靈位。阿賓發現,攝影師手法顯然不好,因為那顏色呆板的好似在死去祖父蒼白的臉上生硬地塗上顏料,而且阿賓還發現,攝影師特意用紙板剪裁成的西裝版子加在祖父衣服上,因為這是祖父讓人見的最後一個印象。但他畫得兩邊並不對稱,而且領帶比例也很奇怪,總之,很像一個幼稚園小孩畫的。 祖父不會介意吧,阿賓想,他一輩子都在勞動,一輩子都沉默寡言,從來都不在意別人眼光,或者說,他們在乎的永遠是米缸裡的米是否足夠,所以都養成隨時去掀米缸蓋子的習慣。 停柩後,全家吃了紅糖煮的麵線,門口也擺上一支帶葉竹竿,上面綁著一條綠色布條寫著「李水田,生於民國元年四月一日,卒於民國八十年七月二日」,而門口天花板也掛起白底藍字燈籠,在不太有風的午後,竹子、竹葉、綠布條、燈籠都沉重的垂吊著………… 觀落陰裡那個女人終於在師父指示下,拜託神明(據師父說,那是觀世音菩薩前來指引)將她父親調了出來,但調亡靈過程並不順利,幾經波折後終於在第幾層地獄找到他。 女人嚎啕哭起來,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聲,讓人不會懷疑她是偽裝的。經過女人轉述,阿賓跟眾人都明白聽到,女人父親過得並不好,受到很多痛苦處罰,而且應該還有很長一段刑期。這使女人更加悲痛,甚至從椅子上跌落下來在地上蹬著,掙著。從聲音可以判斷,現場工作人員已經過去安撫、攙扶她,但女人尖銳哭喊聲,再也無法使眾人專心去追蹤那個即將出現帶領他們的訊號,眾人更好奇的是,地府生活情形,跟傳說與想像中的不知是否一樣? 「要不要多燒一點紙錢給你,生活會好一點?」女人問。 「…………」女人父親沒有回話,這使眾人有點失望,但每個人在心裡都看到一個畫面:女人父親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無奈的楞著。但不知地府長的什麼模樣,他身邊現在是否有鬼使神差押著? 就在他們父女相會,互訴近況不佳的時候,阿賓突然慶幸祖父生前是個好人,雖然他不清楚為何是好人的祖父要在生前受到全身腐刑的折磨。他是個郵差,業餘是個農夫,耕了幾分田,只有幾坪大的家裡又開了一個腳踏車店,白天他們就在這裡營業,晚上傢俬收一收,地上搭幾個板子,兩個大人,五個小孩就睡在地舖上。 天道酬勤,祖父房子和田地就這樣累積起來,還培養了兩個老師,三個店東,而他孫子中還有兩個醫生、一個博士、四五個碩士。之後祖父仍不忘每天到田裡工作,並時常揹著米到斷糧朋友家中接濟。據祖母說,祖父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像小孩一樣喜歡吃糖,口袋裡總是放滿糖果,不然就渾身不舒服。祖母並且把祖父中風歸咎於一次感冒,他最後一次下田是一個颱風天,他要去田裡放水。 「水田啊,莫去啦,開始落雨啦!」有人跟他喊。 「安啦,」祖父也喊道,「我勇的像牛!」 祖父中風後原先還能動一半身體,那時他開始更專心念佛,阿賓時常看見他一手顫抖翻著佛書,一邊嘴巴歪歪斜斜,喃喃念著。 「阿,阿,賓啊……,」祖父吃力的說,「心……那放得下……,就……輕鬆……啊!」 然後阿賓就坐到祖父身邊,不知說些什麼,只覺得,祖父或許讀出什麼心得了吧。 「我牽你走一圈,好否?」良久後阿賓說。 「喔。」祖父說,阿賓知道他是說「好」,便牽起祖父,祖父於是在他熟悉的土地上一拐一跛,慢慢的巡視著。 阿賓又想起祖父的喪禮,接下來是繁縟法事和誦經,家人還是照三餐供奉祖父飲食起居,並且在供奉前問他是否已經來了,地理師也已經趕修預先就相好的墳地。很快就到出殯日子,告別式禮堂也搭建完成,是最高級的九層。 出殯前一晚,大厝移到大廳正位,在道士誦經和鈸鐃聲中,他們繞著大厝三跪九拜,並繞棺瞻仰祖父最後遺容後。祖父罹病後,壯碩多肉的身體便開始彎曲、萎縮,最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肉包裹原本就寬大的骨架,現在,因為脫水,祖父又顯得比生前更小了。 末了,道士將大厝裡祖父手尾邊鈔票、銅板和值錢物品拿出,由五祖姑婆一一分給眾人。最後道士蓋上棺蓋,在四個角落釘上木釘,最後一根木釘只淺淺敲一下,再由大伯用嘴咬下來,供在靈桌上。 出殯前他們穿上各式各樣麻衣孝服,照常是家祭,然後公祭,但祖母並未換上喪服,也未出現,她自始至終一個人躲在照顧祖父的黑暗房間裡,似乎在抗議眾人不讓她接近祖父,讓她再最後端詳他。 阿賓這時才突然心驚起來,祖母多久沒有換衣服了?她身上不分寒暑,永遠都是那一套土黃色外套和黑色長裙,而那土黃色外套卻逐漸變成暗褐色,黑色長裙卻逐漸變成灰色,她身上似乎總是散發出和祖父一樣腐爛味道,所以他們總是有意無意躲開她。 祖母,照顧死人一樣的祖父十幾年,難道她也認為自己已經死了?還是她的心已經先死了,否則她根本無法承載如此遙遙無期的折磨與心碎?還是她身體某處其實也開始生病腐爛,甚至同祖父一樣長蟲了? 出殯儀式結束,大厝要移往新墳入土,伯父進入房裡下跪對祖母說: 「阿母,阿爸要出山囉,照例妳不能送,我們會弄好,放心。」 祖母微張著嘴,聽完伯父的話楞了一會兒,還是不說話,都最後一程,還不讓我送?於是祖母把身子一癱,又躺回床上。 於是眾子孫哭泣趴著棺材繞三圈,八個雇來大漢用粗牢麻繩將大厝固定好,並用一跟大木棒穿過麻繩套,這時道士用刺繡毛壇為大厝罩棺。 「一、二、三!」大漢一起吆喝用力抬起,在眾人哭泣、道士誦經、熟人引路紛亂下,大厝就起駕慢慢往門外移動,在棺木要移出大門時,阿賓突然瞥見,祖母就躲在門內偷看,只露出半個頭,她眼皮已經因為年老發皺而下垂,使得眼睛變得很小,而現在,她眼睛幾乎已被淚水淹沒而消失了。 阿賓也第一次覺得,祖母其實很矮,所以,時間壓在她肩上的,太重了,十幾年來,祖母不願丟棄已經損毀的家具、不願丟棄已經發餿的食物,但阿賓從來沒有見過祖母這麼極力想留住什麼的神情,她七十多年來不曾多要過什麼。…… 觀落陰裡的女人一邊聲淚俱下,一邊訴說自己在父親過世後的不幸遭遇,包括兄長揮霍僅餘家當,嫂嫂對母親忤逆,弟弟欠下賭債已經跑路,乃至自己先生對她拳腳相向,與子女的叛逆胡來。阿賓覺得,其他人應該跟他一樣,不贊同女人把這麼多人世間吵吵鬧鬧的事,再拿來煩已經身陷地獄的父親,他管得了嗎? 所以阿賓轉而想,如果真見到祖父要說什麼?原以為,祖父過世,祖母卸下照顧他的重擔,會反得解脫,但事實剛好相反,祖母維持祖父喪禮時不說話態度好幾年,直到有一天她跌倒摔斷腳骨送醫急救,家人才知道,原來她早就瞎了,醫生說她眼裡青光石已經很大,但她年紀太老不宜開刀。然後祖母就這樣整天坐著,陽光照到她身上,月光照到她身上,幾隻蒼蠅在她頭上飛旋,兩三隻蚊子停在她臉頰,她都不理會,時光就這樣無聲無息又跳格了好幾年。 直到有一天,家人發現她坐的板凳下有一片水漬,進而發現她把大便拉在褲子裡,並且不斷用手去搔弄,放到嘴裡吞嚥,家人才知道她已經老年痴呆,然後為了輪流照顧祖母,叔伯們決定分家,後來又為了分家的爭執,叔伯間已幾乎不講話。 阿賓夾在上一代恩怨中,對如何與叔伯、堂兄弟們相處,顯得有些尷尬。所以他開始懷念祖父一些行誼,在他還健康的那幾年,他總是要固定去探望他親生兄弟,並帶著田裡成長最好的高麗菜。 「阿賓啊,粽子拿去給三叔公了嗎?」祖父說。 「……」自從祖父過世後,其實是從祖父罹病後,他們族人間就很少來往,但阿賓不敢說。 「沒關係。」祖父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好脾氣無所求,然後站起來走到阿賓跟前。 「阿公!」阿賓叫了起來,「你能講話了?你……你能走了?你……你來了!」 阿賓發著抖,他跳過觀落陰所有繁雜程序,直接見到祖父?一時,阿賓反而不知所措。 「阿…阿媽伊……」阿賓欲言又止,祖父和祖母都不該遭受這樣的折磨。 「恁阿媽常常過來看我。」祖父說。 「什麼?……」阿賓疑惑著。 「恁阿媽極度失智時,伊靈魂就可以過來看我。」祖父說。 「什麼?……」阿賓不知道祖父在說什麼,不由得顫抖的更厲害。 「莫難過了,阿賓。」祖父說,並像小時摸阿賓頭一樣,慈祥的用雙手拍著阿賓手臂,然後他們就跟以前一樣,無語的坐著,良久,直到觀落陰儀式將要結束。 「阿賓,我走囉。」祖父站起身,他發現祖父如五祖姑婆說的,做仙就不用柺杖。 「阿公,我再來看你!……」阿賓流下淚,祖父身上的窟窿應該也都消失了吧。 「免啦,心那放得下,就輕鬆啊!」祖父還是說著那句老話。 祖父對阿賓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去。阿賓知道,祖父回到那個自由自在,沒有牽掛的地方,所以,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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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