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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17 21:51:15瀏覽572|回應4|推薦20 | |
第一章 血色的天空 1.
傍晚,人車稀少的一條鄉下街道,一個火山爆發般的悲慘嘶喊聲突然將寧靜的空氣炸開。 「啊~~~~~~~。」淒厲又尖銳的女人聲音爆開,然後是緊急煞車般的句點。好像被死前最後凌虐的那般臨死呼喊。那種恐懼的氣息簡直能把人的膽劃破,我嚇的手腳發抖,叫弟弟停止手邊的工作,趕緊查詢聲音的來源。 等等,剛那個女人的聲音好熟悉……不可能吧!心中那種比世界末日駭人的不祥感催著我的腳步,我拉緊弟弟狂奔,奔向淒厲的來源。 不,姐姐,不要是妳的聲音…… 那個淒厲的聲音像極了姐姐的聲音,但我強逼著自己把腦袋揣測的,姐姐遇害的畫面給抹滅。我猛晃著頭,心裡頭只有一個聲音:「不是的…不是的……」 整顆心七上八下的,被強烈的懼怕囓咬著。弟弟邊跑邊嚷嚷:「哥哥,怎麼了啦!為什麼一直跑?」 他剛還在工地裡面,也許嘈雜的鋼鐵碰撞聲掩蓋呼聲,使他不聞。情況緊迫的不容許我多做解釋,只急忙頭不回地對弟弟說:「有人出事了!」 我十五歲,弟弟十二歲。跑了一陣子,弟弟腳步慢了,吁喘聲近逼極限的急促。我被恐懼感掠奪的神思好不容易回過來,瞧瞧四周景色,是我家附近的公園。 我已經有點弄不清聲音是從哪來的。 我好害怕,顫抖的手握著弟弟,把不安也傳遞給他了。 「哥哥,沒事吧!怎麼了?」他的語氣,像是在透露「這不是平常那個冷靜勇敢不易慌亂的哥哥啊」。 「我剛聽到一個女人悽慘的叫聲,是從這附近傳來的。」我不敢把「這個聲音很像姊姊」的揣測告訴弟弟,免得他擔心受怕。 「弟弟,我們先回家看看吧!」我說,實在擔心姊姊的安危…… 姊姊,不是親生的姊姊,她大我十五歲。 我和弟弟阿土是親兄弟,也是孤兒。當年姊姊看見我們被拋棄在路邊,她嚇了一跳,便淚如泉湧,涕淚橫飛地罵著我的生父母。要不是他可憐我兩兄弟,將我們撿回來扶養,我們早就是野狗的加菜啦。 姊姊長得很甜雅,看起來像二十幾歲,因此堅持我們叫他姊姊,不叫阿姨或媽媽之類的,免得別人以為她未成年生子。姊姊也是孤兒,所以非常懂孤兒的辛酸。 姊姊是替工地的工人煮飯和跑腿的,為了照顧我們,所以也把我們帶到工地,讓我們做一些簡單的雜事,也能多添些微薄的加薪。 我們過得很窮困,但姊姊是我們的精神依靠,也是心理慰藉。她總是讓我們吃多一點,她自己吃得少一點。總是一番連我都不相信的善意謊言:「我不餓。」「我食量小。」「這我不喜歡吃,給你們吃。」「噢,我太胖了,我得減肥。」 而我總是搶忍住淚水相勸:「姊姊,多吃點嘛!我和阿土都吃飽了。」「姊姊,你看起來夠瘦了,不用減肥。多吃點嘛!」 然而,她的母愛與不讓我們挨餓受凍的責任感似聖火般一直稱職地熊熊燃燒著。 姊姊曾說過:「阿水,這個社會黑暗的力量很龐大的,無情的力量也教人懼怕,像你們的生父母,無情地將你們拋棄,真是無情。」姊姊沒讀什麼書,用詞常常會重複。 姊姊在工地的時候總是受到工人們的尊重與愛戴。 他們都叫姊姊阿玉。因為這個村裡幾乎都是小孩和年紀大的人。他這般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村子裡是唯一。 工頭總是對他老婆酸語,對姊姊的刻苦耐勞與母愛讚不絕口:「諾,你瞧,人家阿玉兒三十歲就擔起工地煮飯打雜的粗活兒,細心撫養兩個孩子。你蛋兒個都不肯給我生一個,還成天去打牌兒。」 姊姊阿玉總是笑說:「工頭嫂多會贏錢,貼補家用多好。」姊姊說話總是簡單的形容詞。 此時我的腦袋完全浮現姊姊的面容,姊姊的聲音。 我很怕,真的很怕。 姊姊消失無蹤的這種可怕夢魘常常在夜裡將我驚醒。
「姊姊!你在哪?」我每次驚醒時,夢境與現境一陣混雜,以為姊姊真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撕破喉頭的呼喊著她…… 「哥哥,好痛。」 我揉了一下眼睛,回過了神,我和弟弟突兀地站在遊樂器材已經老舊不堪使用的公園,花草蔓蔓雜生沒人修剪的公園。我握著弟弟的手,很緊,弄痛了他。
我才意識到我的一身冷汗和緊繃的神經顯示出我的焦躁和緊張。 天色暗了,經費不足的鄉公所只架了零星的幾支路燈。
我牽著弟弟走向我們的小矮房。
我們住的是眷村,滿地狗大便,整條巷子有加蓋到兩層樓的房子裡頭住得就是有錢人。 而狗大便,也是有錢的人的狗沒品拉的。
家裡燈是關著的。 不應該是關著的,姊姊今天身體不舒服請假在家啊。
對了,也許姊姊為了讓我們吃的飽穿的暖而節省電費。 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勁,我拉著弟弟走進房子。房子只有十幾坪大,很快就走到了姊姊睡覺的隔間。
不是房間,空間狹窄的只能算是由木板牆隔開的隔間。
呼吸停止了…… 2. 我呼吸停止了,因為我沒聽到姊姊的呼吸聲。 平常膽大如虎的我,現在不敢打開燈。 呼!我吐出一大口氣,接著是連綿的喘氣,恐懼感在我全身的細胞窸窣地蠕動,寒毛像戟般不由自主突豎了起來。弟弟從我冰冷的手感受到了恐懼,緊緊拉著我的衣袖,躲在我背後。 準備要按下電燈開關的手,顫抖的不像話! 滿是冷汗的手指在開關上下左右不鎮定地滑了一會,才勉強鎮定按下開關。
搭。 沒有!什麼都沒有! 姊姊不見了! 他媽的該死的夢境竟然變成了現實! 再仔細瞧瞧床鋪之後,我的心涼了半截。 床上躺著一攤斑駁的血跡! 鎮定鎮定!弟弟躲在我背後,我可不能讓他看見這攤血。我轉身,擋住他的視線說:「姊姊出去買東西了。你先出去鎖上門。」剛才回來緊急的心情迫使我不及關門。
趁弟弟去關門的幾秒鐘,我迅速將床單拿起,塞到塑膠籃裡的髒衣服堆最底下,以免弟弟看到受驚嚇。
「誰!」我敏銳的觸覺感受到衣櫥後的空氣在振動。趕忙往衣櫥後面看。 突然一抹明晃晃的刀影電般閃出,敏捷的反射神經本能地使我疾速後仰!
還沒看清楚是人是鬼,只見一個黑影跳窗消失了。
那速度快得不到一秒!
我敏銳的嗅覺聞到衣櫥裡有血的新鮮味道。不知為什麼,我從小任何感官的神經都比別人來的發達,其他的小孩子總嘲笑我是異類。 全身一陣哆嗦。 牙齒因顫抖而相互喀滋作響地敲擊著。 弟在我ㄧ旁用虛弱害怕的眼光瞧著我。從他的眼光我看得出他知道事情不對勁。 「弟弟,姊姊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哪去。你可要鎮定,我會想辦法找到她的。」 他完全無法鎮定,震天地嚎啕大哭。
「噓,安靜!」我摀住了他的嘴,他猶然抽咽著。 「轉過身,閉上眼睛。」我以命令的口吻命令弟弟。 他不敢違拗我,乖乖的轉過身,背對著我
衣櫥裡的血氣越來越濃重,我閉緊眼睛,猛然打開櫥門!
雙眼先瞇成一線,一抹模糊的皮膚色濛濛閃爍。然後再畏縮地慢慢張開。 這樣割心的畫面映入視網膜,眼淚飆了。像切著幾十顆洋蔥那樣的淚飆。 姊姊衣衫不整,半赤裸的身子混著血色辱沒了她的尊嚴。頭髮散亂的似是被抓過。胸部上全是骯髒侮辱的抓痕。雙眼驚愕地猶不瞑目。ㄧ洞陰冷的彈孔駐在姊姊緩緩湧著血的胸口。我呆住了。 咚!
弟弟不知什麼時候轉過了身,怵目的悲劇奪了他的意識,他昏倒了。 從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什麼是想殺人的感覺。 3. 仇恨,殺意,怒火。 在我的胸腔腦腔腹腔,積壓,燃燒,然後爆炸。
「你他媽的不是人,逮到你殺你一萬遍!」稚嫩不熟稔卻代表恨到骨子的髒言。喉嚨扯破的心碎嘶吼。 拿了棉毯,輕輕地覆裹已經早我一步去了天堂的姊姊,我最摯愛的姊姊。 我將她抱在懷裡,靜靜享受她最後的餘溫,象徵那份養育的的溫情。 窗外的路燈倏然熄了。
我感到詫異,走到窗口伸頸探向外頭,外頭是一片凍凝住的漆黑,一片沉默的陰森。 夠了,受夠了,我沒有力氣在承受黑暗的恐懼了。心情早已千瘡百孔。 那些憤怒、恐懼、疑惑不解、嚴重創傷的情緒糾結盤錯地扎著鑽著我的靈魂。 為什麼殺人魔要殺我姊姊,還玷污了她?天殺的腐爛人。
趁我還有些理智的時候將弟弟和姊姊抱到他們各自的床上。弟弟,暫時別醒吧!這種哀痛不是你能承受的。姊姊,妳只是睡著了,我知道…… 一陣鼻酸。 我覺察到外面的氣氛很怪異,安靜的像是一片荒蕪的廢城。緩緩挪著腳步,打算走出房子一探究竟。 此時的我身心俱疲,狼狽的像是死後的遊魂。
驚悚的畫面不能再多了,我的膽已不堪負荷。可是,它並沒有停止...... 又在這個詭譎的夜播了一幕又一幕。 殺死了我的大膽細胞卻增生了我的仇恨細胞。 一慕駭人。工頭的屍體大字型地趴在巷路上。
又一幕。幾隻野狗啃噬著一具不知名的模糊死屍。 又一幕冰冷的死。 又一幕無辜的死。 又一幕……又一幕…… 一幕,七里村屠村慘案的血色染了天空。 這是我嫉惡如仇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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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