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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7/23 14:26:11瀏覽1875｜回應0｜推薦10 | |
「濁濁洪泥渡溪難，瀟瀟舟歌吐感嘆」--丘逢甲〈濁水溪歌〉
樂府新翻歌獨漉，不畏水深畏泥濁。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柏莊詩草》。濁水溪發源合歡山與合歡東峰間鞍部，挾帶眾支流之水，浩浩蕩蕩，穿山越嶺，向西奔騰，計流經南投、彰化、雲林等縣，流路約186公里，為臺灣第一大溪流。由於上游地質屬鬆碎的黑色板岩，加上沿流山脈走向不一，河流蜿蜒前進，曲流發達，所挾帶淤泥特別多，四季混濁，故以之為名。由於河水沖刷力強，沿途輸砂，形成濁水溪沖積扇，往西作扇骨狀分歧成西螺溪、舊濁水溪（亦名東螺溪）、新虎尾溪、北港溪等四支。據傳濁水溪溪水若澄清，必有重大事故發生；而南投地區自古亦有刮焚風（火燒風）溪水即高漲之說。本詩開首表明以「舊瓶裝新酒」的方式，將李白〈獨漉篇〉重譜新詞，賦予新意。李白寫〈獨漉篇〉意有所指，借滔滔流水，引出英雄失路，報國無門的鬱勃之氣。丘逢甲在此以一土生土長的臺灣人，記錄他眼前的自然山川，濁水溪不僅深可沒人，其間挾帶的泥砂量更是驚人，每逢夏天遇大水時，洪水滾滾，往來行旅往往望河興嘆。又河床全係流沙，一遇洪水，則水道變遷不定，堤防時遭沖毀，險象萬狀，這些都一再令詩人感嘆濁水溪的驚險。全詩辭采斑斕，鏤文雕龍，構思精巧，典故深奧，卻又能夠和實際的景緻配合無間，一語雙關，餘韻無窮。 ◎作者簡介： 丘逢甲（1864-1912），字仙根，號蟄仙、仲閼、倉海君等，祖籍廣東嘉應鎮平（今蕉嶺），生於淡水廳銅鑼灣（今苗栗銅鑼），後遷居東勢角（今臺中東勢），隔年再遷三角庄（今屬臺中神岡），投名儒吳子光帳下。光緒4年（1888）中舉，翌年中進士，授工部虞衡司主事，不久便辭官還鄉，主講各地書院。乙未割臺之際，曾任副總統兼民軍統領，在日軍登陸六日後，即西渡返回鎮平祖居地。民國成立之初，被選為廣東省參議員，不久病逝，得年四十八歲。丘逢甲的詩作成就廣受肯定，梁啟超稱為「詩界革命鉅子」，柳亞子則讚道：「時流競說黃公度，英氣終輸倉海君」。在臺詩作有《柏莊詩草》，離臺之後所作則編為《嶺雲海日樓詩鈔》。 ◎翻譯： 我仿李白的樂府歌謠〈獨漉篇〉，來描寫濁水溪，不是怕它的水深而是害怕它混濁的污泥。溪水夾帶著大量的泥巴沖瀉而來，侵蝕河岸，在河中間淤積而成突起的沙洲。一旦車陷濁溪水，即便有鍼尹固的智慧，也難以應付，況且濁水溪險惡，船舟渡河時往往遭湍急水流沖激，可能還會粉身碎骨。即使有如凌波仙子般的步履輕盈，恐怕也將泥濘滿身，縱使才如鄭玄的奴婢，也難脫汙泥之辱。一斗的水之中就夾帶六斗的泥巴，這裡夏季降雨量極大，常造成洪流奔騰的景象，且久雨就成災。行經的旅客在此枯等，販貨行商無奈嘆氣，因水勢澎派洶湧，撐船的舟子，無人願意渡河，也徒嘆奈何。強勁的風聲撩動著蘆葦，半夜更有鬼火忽隱忽現，像是溪中的冤魂在長嘯哀鳴。溪流滾滾，隱隱然如有一蜿蜒的黑色巨龍，噴薄欲出，濁水溪如昆明池挖出的劫火餘灰。此地山勢連綿不絕，濁水溪北岸的鼻仔頭山與南岸觸口坪頂山，兩山隔溪相對，宛如雙牛奮角相觸，支水又匯流而成凶險的虎尾溪，濁水溪夏季往往有洪流之凶險。濁水溪北盈南涸、東乾西溢，分流眾多，河道多變，常帶來極大的危險。大家擔心唐玄宗逃難，御林軍於馬嵬坡停頓不前的歷史事蹟重演，對濁水溪變清天下就太平的傳言一笑置之。溪面十分寬廣，鵲鳥根本飛不過濁水溪，渡河的人站在溪旁的竹屋遠望，期待風平浪靜，平安渡河。過河的時候來唱首〈箜篌引〉，是說有一白頭狂夫，披髮提壺要渡河，其妻呼喊不及，不慎墮河水而死，該狂夫援箜篌而鼓之，作〈公無渡河〉歌，聲音悽愴，曲終也投河而死的故事，此時已經黃昏，卻飄來綿綿細雨，更增添淒涼迷離的氣氛啊。 相較於周長庚寫濁水溪，聚焦在濁水溪的濁色，成為一場誤以蘊藏鐵礦的美麗誤會、結城蓄堂寫濁水溪，著重濁水溪清濁的判別，河流是心靈境遇的寄託空間，到了丘逢甲筆下的濁水溪，則寫出濁水溪那黑泥的存在與水量的奔騰，成了前進的阻隔、行動的終結的象徵，亦是一場起於驚險的再現、終而無奈感嘆的旅程。 〈濁水溪歌〉運用大量的典故：李白的〈獨漉歌〉、鍼尹固的智慧（鍼難掀）、膠船進獻昭王（舟膠昭）、〈洛神賦〉的凌波仙子、鄭玄家中奴婢的才能、西域高僧法蘭指出世界燒剩的餘灰（劫灰）、有關自然現象的卦象如艮卦（連山）、臨卦（牛現口）和履卦（虎履尾）、唐玄宗馬嵬坡之變逃難束手無策的故事（馬驛）、《周易》的河圖（龍圖）、〈箜篌引〉和〈公無渡〉的引用，可謂洋洋灑灑，蔚為大觀。更別說用字的借代修辭，齧是侵蝕、襪指足部、囟指頭蓋的會合之處，以及用字的精心揀選等，難怪丘逢甲的詩作成就當時就備受學者的高度評價，如柳亞子稱讚：「時流竟說黃公度，英氣終輸倉海君，戰血臺澎心未死，寒笳殘角海東雲。」梁啟超更譽為「詩界革命鉅子」、「天下健者」。 一開始作者說明模仿李白的〈獨漉歌〉形式與典故，裡頭提到「獨漉水中泥，水濁不見月。不見月尚可，水深行人沒。」可說與濁水溪的險急與現況如出一轍，接著提到濁水溪沙洲宛如泥湖，行經於此一旦陷入其中將萬劫不復。縱使像凌波仙子般輕盈的腳步或鄭玄家中奴婢的才能，都還免不了沾惹上泥巴，因為一斗水就混合了六升的泥，作者一連用九句來描寫濁水溪之泥，令人感到濁水溪水質凝重的困擾。到夏季的洪水期，情形整個改觀，水量之大，久雨成災，行人只能枯等，撐船的人也只能哀嘆，這裡恐怕還造成許多無辜的人平白喪命，因此南風刮過蘆葦的聲音讓人顫慄，到了晚上還有鬼火飄盪，再來作者想像是蟠龍噴出黑水，而灰泥來自昆池，濁水溪北岸的鼻仔頭山與南岸觸口坪頂山，兩山隔溪相對，之後又變成許多支流匯流而成凶險的虎尾溪，而且洪水量極不穩定，河道多變，地勢險惡，這十一句讓人感到濁水溪水勢浩大的災難。最後六句除了引用唐玄宗逃難到了馬嵬坡時束手無策的典故，也提到進退兩難的局面，於是只能空對河面唱出〈箜篌引〉和〈公無渡〉來自遣，令人感到濁水溪無邊浩瀚的無奈。 但再回溯李白〈獨漉歌〉後段「興」的部份：「雄劍挂壁，時時龍鳴。不斷犀象，繡澀苔生。國恥未雪，何由成名。神鷹夢澤，不顧鴟鳶。爲君一擊，摶鵬九天。」而這首〈濁水溪歌〉中描述黑泥、河水、渡河的險惡，不僅讓人聯想到丘逢甲當時的政治現狀，是否遭遇曲折現實之阻礙？〈濁水溪歌〉中雄渾悲憤、悲壯沈鬱的語氣，是否也道出其抱負無法施展之困難？詩人在這首古詩掩藏了心中的寄寓託懷，讀來真是一語「多」關，又意味深遠。 〈濁水溪歌〉可說唱出了濁水溪的本色、形勢的多變與渡河的險惡，令人身入其境。除了寫出眼前所見、心中所想，又巧妙用典、精闢用字，丘逢甲〈濁水溪歌〉可謂句句雙關，營造出濁水溪凶狠的本質特色；對對相映，呈現出濁水溪景緻的動態特寫。 ◎參考資料： 一、丘逢甲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二、濁水溪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三、丘逢甲南遊詩的寫作特色 四、李白 獨漉篇 舞曲歌辭 全唐詩 五、丘逢甲、「詩界革命」及其與日治時期台灣傳統詩界的關係--第二章丘逢甲與「詩界革命」的淵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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