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人算是政治的打手?
自己活在安全的空間、
自己活在快樂的國度,
把別人的痛苦製成感動的影片,
把別人的眼淚變成大眾化的視聽銷售,
他自己以為滿懷道德、感動人心,
我們看來是無恥下流、骯髒齷齪,
那種不知自我反省的人,就是政治打手。
原因很簡單,
如果那個人是你呢?你還會用同樣的方法來處理嗎?
你會希望別人來改善你們的處境,
或是願意別人在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以後,
再度把你們遺忘在社會的角落,
而且,他們居然還義正辭嚴的宣稱:「生命需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
可是,爲什麼別人小孩的雙手,在學圍棋、在練習英文?
四川小孩的雙手,就要翻山越嶺才能夠唸書?
一百五十年前,社會主義革命的實踐家馬克思,
對著宗教痛心疾首的指責:「宗教是人類的鴉片!!」
他當然不可能針對所有的宗教,
但是,他百分百是針對這種“不知自我反省的宗教”。
大家都看得出來,前面這段文字是情緒的轉移,
看到電視新聞上面的四川小孩,
就讓我想到自己當初通車上學的情形,
或許外在處境的艱難,我比不上他們,
但是,內心對週遭環境的漠視和敵視,卻是強上無數倍。
回想起來,當時的我,
完全弄不清楚自己的生命是怎麼回事,
最深刻的印象是老媽哭著對我說:她是冤枉的。
然後,我們家被掃地出門,
然後,住到印象中完全陌生的三峽舅舅家,
然後,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摔跤以後,
開始半年的五股到三峽的通車上學。
不論在上學或回家的路上,
我避開所有探詢的目光,
我非常害怕有人問我:「你為什麼會在這邊?」「你要去哪裡?」
該怎麼回答呢?
我非常清楚,每個回答都會引來更進一步的問題,
引來更令人尷尬的問題。
這種不安、迷惑、漠視、敵視,
同樣表現在我和從前朋友的通信裡面,
最重要的特徵就是沒有人知道我當時的住址,
同學的來信都是寄到我讀書的學校和班級,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住在哪裡,
這種做法有什麼意義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會在那個養兔場住多久,
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對我的意義是什麼,
對一個十歲的小孩來說,
真正的重點應該是我一點也不喜歡那裡。
65年12月22日,山佳的童年好友陳清輝寄了聖誕賀卡給我,
他大概知道我家的事,卻也不知該怎麼說,
上面只有簡單的客套問候話,
重點是他最後附加了一句話:「請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好嗎?」
我忘了自己有沒有告訴他,我想,應該沒有,
從三十年後的今天,回頭去看那封信,
問題很簡單:「那個地方算是“我家”嗎?」
當然,三十年後的今天,那個地方早就不存在了,
我曾經摔跤連人帶車掉進去的稻田,
早就被填平、開發,現在可能是在某人家裡的地板下,
那個被我厭棄的地址,永遠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
這是件好事嗎?我該覺得高興嗎?
如果還是十歲的小孩,我應該會很高興,
因為討厭的東西不見了,
可是,今天的我卻只有更加的迷惘,它,就這樣不見了。
就好像在我的記憶裡,北投家中玻璃碎裂的場景,
仍然非常的清晰,
可是,那件事,我很清楚,同樣不見了。
2010/0908/1820補充,去年入冬的時候,因為年代田燕呢的「藝饗年代」對三峽的報導,
三條魚從桃園騎機車到鶯歌,再到三峽,
三十年前在稻田中間的那條小小的路,如果沒猜錯,路口已經架設了紅綠燈,
路不寬,當然,不能和以前比,
蜿蜿蜒蜒的穿進一大片的公寓樓房,
路名叫做什麼?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