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味幽‧可愛──大觀園裡的夢甜香
朱嘉雯
《紅樓夢》第三十七回,探春起意籌組詩社,並自願先作個東道主人,藉此引發大觀園眾人的雅興。李紈聽了很開心:「既這樣說,明日妳就先開一社如何?」沒想道探春組社的興致很高:「明日不如今日,此刻就很好!」
於是大家決定,由李紈出題,迎春限韻,惜春擔任監場。李紈信手拈來,以當時大觀園的嬌客為題,說道:「方才我來時,看見他們抬進兩盆白海棠來,倒是好花!你們何不就詠起它來?」迎春反而不解:「花還未賞,就先作詩?」寶釵倒有不同的見解:「不過是白海棠,又何必定要見了才作?古人的詩賦,也不過都是寄興寫情罷了。」於是就這樣決定了詩題,迎春變為大家限韻。她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詩集來,隨手翻開一頁,看見是一首七言律詩,遞與眾人看,於是規定大家今天都作七言律詩。
接著迎春又向一個小丫頭說道:「你隨口說一個字來。」那丫頭正倚門站著,便說了個「門」字。迎春笑道:「就用門字韻,十三元。」說著,命人取來韻牌匣子, 抽出「十三元」一屜,又命那小丫頭隨手拿出四塊牌來。那丫頭便拿出「盆」、「魂」、「痕」、「昏」四塊牌來。寶玉看看要押這幾個字的韻,便皺眉道:「這 『盆』和『門』兩個字不大好作呢!」
說著,探春的丫環待書已為大家準備好紙筆,詩人們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詩來。只見黛玉獨自一人或撫梧桐,或看秋色,一會兒又與丫鬟們說笑。迎春令丫鬟點了一 支「夢甜香」。這「夢甜香」只有三寸多長,像燈草一般粗細,因此很容易燃燼,迎春的意思是讓大夥兒以夢甜香燃燼為限,倘若香燼而詩尚未成,便要接受責罰。
當時香料鋪裡經常出售各種香餅、香球和香粉,尤其是北京的香料鋪在明、清時期可謂遠近馳名。我們看明代文震亨的《長物志》裡,曾記載「甜香」道:「宣德年 製,清遠味幽可愛,黑壇如漆,白底上燒造年月。有錫罩蓋罐子者,絕佳。」此後,人們在香鋪裡看到芙蓉與梅花氣味的香餅,大都都源於此。我們由此可以想見, 夢甜香的形制與氣味皆美!無怪乎大觀園眾人經過這薰香的浸染,很快地便靈感泉湧,各自都作出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