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 摹寫再三——花襲人的深度刻畫

  作者：朱嘉雯

      花襲人是《紅樓夢》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她與賈寶玉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連，在寶玉的精神世界裡，其重要性也僅次於釵、黛。無論在全書的八十回前，或八十回後，讀者都不難發現她在愛情悲劇主題上，是個影像至深的關鍵性角色。

事實上，作者也以充分的筆墨來描述襲人一角。以第三回寶、黛初次相逢為例，當晚黛玉為了寶玉摔玉之事而掉淚，便是襲人介入其中，從旁勸慰；至第六回襲人再度出現，更與賈寶玉發生了那同領警幻所訓之性啟蒙情事。

第八回是襲人第三次出場，她妥善地處理了寶玉為楓露茶大發雷霆一事，顯現她善於息事寧人的手腕。在服侍寶玉睡下之後，還「摘下那通靈寶玉來，用絹子包好，塞在縟子底下，恐怕次日帶時冰了他的脖子」，對於寶玉生活細節上的體貼入微，又是襲人處事的一大特色。

到了第九回，襲人送寶玉上學，除了一般作息上的叮嚀與要求之外，竟還說出「念書是很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輩子了，終久怎麼樣呢？」這是全書第一次使襲人流露出勸寶玉讀書上進的思想。

綜觀《紅樓夢》一書，將丫環寫得形象鮮明，出色生動躍然紙上者，大約十幾位，然而在最初十回中，著墨再四的僅只襲人一個。

我們可以替《紅樓夢》的作者試想一個問題，花襲人在本書開篇前十回已呈現其重要性，以及對賈寶玉人生的特殊意義，那麼接下來便應在後續的篇幅中，繼續加深襲人的藝術形象與性格特徵。

然而《紅樓夢》超越傳統說部之處，即在於作者不採用一書多緒、跳盪分合的筆法來進行書寫，而是嚴格地以賈寶玉為中心主線，像一條線織出一片毛衣的手法從事創作。在此架構下，想要安排以襲人或其他重要丫環為主述的事件場景，就可能遇到寫作的瓶頸。

於是我們看到了第十九回作者的特殊安排，他讓故事走出賈寶玉的生活範圍，移步換景來到襲人家裡，此刻她並非丫環，而是自己家的主人，亦即以主人的身分招待賓客。

同時還寫到襲人在自己的母親、哥哥、表姊妹們面前，賣弄自己和寶玉的特殊關係，她摘下通靈寶玉遞與她們傳看，得意之狀溢於言表。這一場景的鋪寫，無疑成功地再度為讀者刻畫出花襲人的另一番面貌。